第32章 玫瑰(第2/5頁)
雲深第一次見她開車,忍不住問:“上次開車什麽時候?”
溫柚想了好一會兒:“前年,在老家。”
雲深:“……”
溫柚車技生疏,還有輕微的路怒症。銀灰色賓利駛出小區,來到大馬路上,旁邊一有車輛靠近,作勢要借道,她就會沖人家大喊:“別過來!離我遠點!”
雲深看樂了,笑得身子弓起,咳嗽不止:“喊什麽?按喇叭啊。”
他手搭在窗框,指尖抵著太陽穴,側著臉看駕駛座上的女孩,行車過程將近半小時,手機似乎都沒拿出來一次。
來到醫院,大廳人流如織,發熱門診更是爆滿。
雲深之前在其他醫院看過診,醫生幾乎沒調整方子,依舊讓他輸生理鹽水配合消炎藥物。
溫柚和他一起坐在輸液廳,護士將細針紮入靜脈,告訴他們大約一個小時能輸完。
“這麽久。”雲深靠著椅背,困倦地閉上眼。
他左手擱放在扶手上,骨節分明,青筋突出,輸液針貼著手背,襯得皮膚顏色白得發冷,溫柚盯著看了會兒,忍不住想起前陣子他在車上無意識地抓住她的手,那時他掌心滾燙,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那樣的熱度了。
輸液廳裏人來人往,很是嘈雜,雲深闔著眼假寐,忽然聽到前方不遠響起刺耳的玻璃碎裂聲。
幾米開外站著個滿面通紅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正發著高燒。
他身旁有個十歲出頭的男孩,手裏舉著輸液架,呆滯地望著地上的玻璃碎片,身體止不住瑟瑟發抖。
“看你幹的好事!”男人火冒三丈,扯開手背的輸液針,一巴掌扇到孩子臉上,“你知不知道這一瓶多少錢!”
眾人嘩然,溫柚身子猛地一顫,她對兒童暴力有應激,臉色刷地蒼白,與那個挨打的男孩一樣顫抖起來。
下一瞬,她眼前忽地一暗,一只微涼的大手繞過她肩膀,輕輕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掌心幹燥,因為輸液的緣故,果然不如從前那般熱了。
溫柚怔住,不再發抖,心跳卻加快,纖長的睫毛忽扇,似乎能觸到他掌心。
看不見的地方傳來孩子的哭聲,夾雜路人的勸說,那個暴躁的父親似乎還未停手。
“這點事都做不好,生你有什麽屁用!”
“還哭?老子不抽死你!”
男孩不斷向父親求饒,哭聲壓抑,並不敢放肆。
須臾,遮在溫柚眼睛前面的大手忽然移開,緊接著,一個幹凈的醫用口罩掛到了她臉上,男人指尖一提,那口罩向上竄了幾寸,掩住溫柚視線,變成了眼罩。
溫柚:……
她聽到身旁傳來窸窣的衣料摩擦聲,雲深似乎離開了座位。
溫柚忍不住將眼罩扯下來一點。
看到生病的父親兇神惡煞,揪著孩子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教訓,好像孩子摔碎一個輸液瓶,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
雲深朝那邊走去,他身材高大英挺,在人群中很紮眼,自帶一股壓迫。
來到那個父親身旁,他一手將懸空的孩子扯下來,放在自己身後,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地攥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領,憑借身高優勢,將他一點一點從地上拎了起來。
伴著圍觀人群的倒抽氣聲,雲深眼眸深黑,不帶任何情緒,像看著個垃圾,手勁越來越重,男人被勒得面龐漲紫,呼吸困難,痛苦地掙紮著。
雲深冷笑著問:“好受嗎?”
他剛才就是這樣拎著自己的孩子。
他便也讓他感受一下個中滋味。
片刻後,雲深松開手,把人重重地丟在地上。點到為止,沒再為難他。
男人捂著脖子劇烈咳嗽,目光恐懼地盯著雲深,也不知道知錯沒有。
小男孩縮在雲深身後,可憐巴巴地啜泣著。
雲深轉過身,抵唇咳了咳,從錢夾裏抽出一張鈔票,遞給小男孩,讓他去找旁邊的護士再拿一瓶這個藥。
這對父子衣著破舊,數九隆冬裏,仍穿著不甚保暖的夾襖。若非貧困已極,中年男人也不至於為一個輸液瓶大發雷霆。
男孩用生滿凍瘡的手接過紙鈔,哽咽地說不出謝謝。
溫柚看到雲深彎下腰,不輕不重地揉了揉男孩的腦袋,語氣淡淡地說:
“一瓶藥沒什麽大不了的。”
“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
他會不會從這個男孩身上,也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溫柚曾經一直以為,雲深是全世界最強大的人,他永遠自信,永遠張揚,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家庭狀況感到自卑。
同校那幾年,溫柚見過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作為貧困生上台領取助學金,見過他因為穿著質量太差的衣服,和同學打鬧幾下衣服就被扯破,鬧出笑話……凡此種種,他從來不以為意,不會因此產生一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