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眼淚(第2/3頁)
雲深扯了扯唇:“你懂什麽?”
溫柚平靜道:“學長老大不小了,還是抓緊點吧。”
“喝你的湯,別廢話。”雲深把她半空的湯碗撈來,盛滿了,重重擱回她面前。
沒過多久,他兀自冷笑了下,撩起眼皮打量溫柚,道:“說我老大不小,你又有多小?你怎麽不抓緊點?”
雲深雖然比溫柚高兩級,但他是在年末出生的,上學早,實際上只比溫柚大一歲半。
溫柚沒想到他會突然把矛頭轉向她。
她確實不小了,不過,那又怎麽樣。
溫柚垂著眼,淡淡道:“又沒有人催我。”
話音落下,室內陷入徹底的寂靜。
就連雲深也怔了片刻,有點後悔剛才說了那句話。
其實年齡多大、單身與否本身並不要緊,畢竟戀愛和結婚都是個人的事情,無論過怎樣的生活,只要適合自己就好,並沒有高下之分。
人們之所以覺得婚戀之事緊迫,大多是受身邊的親人催促。催得越急,這事兒自然顯得越要緊。
而溫柚身邊,從來沒有人催她。
準確的說,她身邊就沒有親人。
雲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個天寒地凍的日子,他騎自行車去溫柚學校找她。
因為去得急,他忘了戴手套,手指被冷風吹得僵硬疼痛,但他顧不上那麽多,匆忙趕到溫柚宿舍樓下,站在幹枯的樺樹旁給她打電話。
回鈴音響了快一分鐘,對面才接通。
少女聲音顫抖著,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哥……我在校門口。”
雲深:“不是讓你在宿舍等我嗎?”
溫柚:“我等不下去……”
“好,那你老實待著,我馬上來。”
撂了電話,雲深又迎著寒風騎車到校門口,終於在門衛處找到了溫柚。
她眼眶通紅,臉色卻像紙一樣白,肩上背著書包,沒有帶行李箱。
雲深在手機上打好車,送她去火車站。
兩人坐在車後座,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溫柚不斷抽泣著,雲深搓著有點凍傷的手,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這似乎是他認識溫柚以來,第一次見到她哭。
雲嬈從小就愛哭,眼睛裏像盛了一片濕漉漉的湖泊;黎梨則是大小姐性格,經常生氣,氣急了也會掉眼淚。
唯獨溫柚,就算被排球砸破額頭,疼得倒抽氣,就算看悲劇電影,難受得眼眶漲紅了,她也不會掉下一滴眼淚。
這一點,雲深倒是挺欣賞她的。畢竟眼淚除了宣泄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溫柚總是很堅強,樂觀,情緒穩定,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動搖她的心志,讓她產生大的波動。
直到今天。
雲嬈打電話告訴雲深,溫柚的奶奶去世了。
雲深隱約記得,溫柚好像沒有爸爸媽媽,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她爺爺在她高三的時候去世了,如今,她身邊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了。
雲深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後座那頭的少女。
她雙手攥著衣角,偏頭看向窗外,整個人繃得像張弓,每過一會兒就有一顆晶瑩的水珠順著面龐滑下,砸落在厚厚的羽絨服上。
雲深自知沒有安慰人的本事,全程沉默地陪在她身邊。
今天的火車票在網上已經售罄,溫柚著急回家,雲深便帶她到火車站碰碰運氣,也許能在售票窗口買到臨時退的票。
一月中,臨近春節,火車站外邊擠了不少提前返鄉的外來務工人員。
雲深找了個稍微空曠點的地方,讓溫柚站在那兒等他,他自己擠進去買票。
排了半個小時的隊,雲深運氣很好,真買到了臨近出發時間的動車票。
他逆著人流,艱難地擠出售票大廳。
北城的寒冬,冷風刮在臉上像刀片一般。四下人雖然多,入目卻是灰蒙蒙冰茫茫的一片,既熱鬧,又蕭索。
溫柚不在她之前待的地方了。
雲深怕她出什麽事,焦急地在附近找她。
他個子高,視野開闊,很快就在幢幢的人影中找見了她。
四周人流如織,冷霧彌漫。少女一手揪著書包帶,一手抓著一包豆腐幹,驚慌失措地站在人群中,像一只流離失所的小獸。
溫柚沒想亂走。
只是看到一個老奶奶,在人群中步履蹣跚地穿梭,叫賣豆腐幹,她忍不住走過去買了一包,回來就找不到路了。
冷風呼嘯而過,密密麻麻的人群經過溫柚身邊,她心裏突然生出無限的恐懼,就好像這世界和她再也沒有關系。
她沒有家了,連被人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都不能夠了,徹底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她在這裏迷路之後,就會永遠地迷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