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霧玫瑰(七)(第2/3頁)

“如果您為此感到不安的話,那五萬金佛羅林就足夠了。”

拉斐爾接著說。

他又不是傻子,白來的錢為什麽要拒絕,但與此相同的一個道理是,世界上有試吃的餡餅,卻絕不會有免費的盛大晚宴。

五萬金佛羅林不多也不少,正好可以幫助教皇宮度過目前的困難,也能解決掉因為波提亞而來的這些窺探視線,如果再多,那就不行了。

他是波提亞家族扶持的教皇,心懷鬼胎的人想要通過試探他來試探波提亞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把教皇宮與波提亞捆在一起——就像上一世一樣,他就完全成了尤裏烏斯的傀儡。

甚至會變成波提亞的靶子。

連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拉斐爾的手指摩挲著膝蓋上被水袋滾熱的銀鼠皮毯子,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他的拒絕顯然出乎尤裏烏斯的預料,對方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稍稍彎下了腰,想要近距離地看清拉斐爾的神情。

“你說什麽?”尤裏烏斯的聲音輕到拉斐爾快要聽不清。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尤裏烏斯看著年輕的教皇,對方金色的長發上仿佛攏了一層薄薄的光芒,清透又朦朧的光澤把拉斐爾環抱,讓他有了和傳說中那位與他同名的大天使一樣的聖潔。

“我很清楚。”拉斐爾對他的審視不閃不避。

在尚未穩定的時候拒絕波提亞的示好和幫助,等於要獨自面對所有惡意和試探——那些波提亞家族的敵人會像聞到了肉味的鬣狗一樣,紛紛圍上來。

他將不再擁有尤裏烏斯無微不至的庇佑,也不會再有上一世那樣閑適安逸的生活。

但是如果終點是那樣慘烈的死亡,美好的過程又有什麽值得人留戀的呢。

拉斐爾眼神裏的堅決令尤裏烏斯抿緊了嘴唇,波提亞的大家長只覺得好像從拉斐爾繼任那天開始,他就再也看不明白這個學生了——明明他只是那樣短暫地離開了他一天!拉斐爾眼裏的依賴、信任統統化成了濃重的看不透的防備,這種不知名的變化令尤裏烏斯陷入了深深的煩躁,他找不到這種變化發生的源頭,也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切回歸正軌。

尤裏烏斯過往的生活一帆風順,他的才智和出身足夠讓他獲得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面對拉斐爾,他忽然發現自己過往慣用的一切手段都排不上用場了。

他不能對一個尊貴的教皇動用強權,也無法用錢買來自己想要的答案,更不能對自己的學生惡語相向。

這樣的進退維谷在他的人生中絕無僅有。

尤裏烏斯霍然站直了身體,薄唇抿成一條線,鏡片後深紫的眼中一片暗沉,他轉動著手杖,烏木鑲銀的杖端深深按壓在地毯中,無言的對峙中,波提亞的大家長一言不發,把那張羊皮紙扔回桌上,轉頭走了。

拉斐爾無聲地吐出了一口氣,傳令執事進來,將桌上那枚無人問津的徽章戒指放進一個盒子中,交給執事:“當面交給尤裏烏斯,讓他親自簽收。”

執事恭敬地彎腰,接過盒子退下。

獨自坐在桌後的拉斐爾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那個姿勢很久,慢慢低下頭,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地開始處理其他的文書,就好像剛才和自己的導師說出等同於切割關系的決裂話語的人不是他一樣。

簽下一個名字,拉斐爾看向下一份文書,愣了一下。

那是教皇衛隊的成員名單和隊長的任命書。

教皇衛隊只屬於教皇本人,就是為了護衛教皇而存在的,他們只是忠誠於“教皇”,而不是身為教皇的那個人,每一任教皇衛隊的隊長都要由教皇親自簽下任命書,再向教皇宣誓效忠,哪怕這只是一個面子上的流程。

教皇衛隊隊長的姓名用端正鋒利的瘦長字母拼寫在文書上,波恩·提萊特,上一世他也一直擔任著拉斐爾教皇衛隊的隊長一職,算得上盡忠職守,在他守衛教皇的期間,教皇宮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紕漏。

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如果拉斐爾沒有那樣靜默地死去的話。

教皇被謀殺,門外沒有任何一個衛隊成員值守,不管是他真的不知道,還是與他有關,波恩·提萊特都不再值得信任了。

拉斐爾沒有任何猶豫,劃掉了波恩·提萊特的名字。

但要任命誰呢……

拉斐爾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想不到一個足夠托付性命的人選。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扔下筆,也不是什麽急於一時的事情,與其倉促地選擇一個隊長,不如索性在各個教堂之中挑揀一批新的成員加入教皇護衛隊,至少能保證有部分人會忠於他。

第二天,來自波提亞銀行的財務官就帶著一疊厚厚的單據上門了,總數五萬的金佛羅林被車輛運送著進入了教皇宮的內庫,拉斐爾手頭拮據的情況得到了暫時的緩解,但也只是暫時的,教皇的支出有這麽多,錢總是留不住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