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梅四果然從這日起就認真閉門畫圖了,這回沒鬧出什麽事,只是梅四總會覺得,自己畫好的鬼,好像偶爾會眨眼,有一回他眼花,竟然還瞧見一個畫中惡鬼撓了撓頭。在又一次眼花覺得自己好像看到某只鬼怪伸手摳腳後,梅四想,我是不是真的該去寺裏拜拜?

武禎:“是個人都猜到了。”

掙紮了一日,梅四最後還是決定去拜拜安心。

梅四愕然:“禎姐怎麽知道我要畫這個?!”

晉昌坊有一個鱗經寺,香火鼎盛人流如織,很是熱鬧,梅四家中娘親,也是每月初一十五去佛寺上香的,去的就是這個鱗經寺。梅四去的次數其實也不少,畢竟寺中雜戲院裏演的那些百戲雜戲還是十分有趣的,他若實在無聊便會去佛寺的雜戲院裏面晃晃,看看有沒有什麽新花樣。

武禎說到做到,她把那妖靈分了一半塞進了一支不錯的筆中,給他封住了大半力量,如此一來,這支筆畫出的畫雖帶著點活物的妖氣,但不能再從畫中跑出來了,最多,也就在畫裏動一動而已。將這筆送給了梅四,她道:“千鬼辟邪圖,好好畫。”

梅四到鱗經寺的時候,發現今日寺中人出乎意料的多,雖然比不上盂蘭盆節和浴佛節那些盛大節日,但前殿廣場上聚滿了人,熱鬧哄哄的。

梅四立刻就被引走了注意力,樂呵呵的,“真的?好好,禎姐說好肯定就是好東西,我等著啊!”

“這是怎麽了,今兒人怎麽這麽多?”梅四叫住個郎君問,那郎君告訴他今日有高僧經講。所謂經講,就是寺內的僧人們用通俗易懂的言語,講一些佛經之中的故事,以此來引導信徒百姓們向善,一邊講還一邊演,尋常百姓們平日日子過得無聊,這種聽故事的機會難得,於是附近的人家就早早拖家帶口來了。

武禎:“沒什麽,你不是在找好的紙筆嗎,我那有,過兩天給你送過來。”畢竟遭了罪,總要安慰一下這倒黴孩子。

經講還未開始,有幾個僧人在台上準備,梅四見到那邊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也不往那邊擠,自己準備去上香。誰知這一轉頭,卻看見了兩個眼熟的人影,那邊一高一矮兩個背影,不是他禎姐和大堂兄又是哪個?見兩人轉到後面去了,梅四連忙偷偷跟了上去。

梅四:“啊,為什麽?”

因為怕被發現,梅四不敢靠的太近,只遠遠看到兩人並肩走在一起。不一會兒,到了一面墻下,武禎停下了腳步,仰頭看去。

武禎瞅著這傻孩子一臉萌蠢,拍了拍他腦袋,“行了,你好好休息吧,過幾日沒事去寺裏拜拜。”

那裏有幾枝櫻桃枝長過了墻,上面結了紅彤彤的櫻桃,寺中這兩棵櫻桃樹,據說是某位大德高僧外出遊歷帶回來,寺中僧人也不知怎麽照顧的,結出來的果子又紅又大,但寺裏不許人隨意摘,還特意加高了墻,讓人只能站在下面眼睜睜看著嘴饞。

武禎將妖靈困住,先把梅四送回了家。梅四醒來後,果然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自己想畫千鬼辟邪圖給禎姐堂兄當賀禮,但沒找到合心意的紙筆,後來……後來他好像和人喝酒去了,醉醺醺的,現在還頭疼。

梅四縮在墻角偷窺,看見武禎似乎想摘櫻桃,而梅逐雨猶豫著搖了搖頭。武禎笑笑,擡手就要去爬墻,看樣子是準備爬到墻頭上去摘,然後梅四就看到自己那位嚴肅的大堂兄伸手拉住了她。梅四一點不意外大堂兄會這麽做,他這個大堂兄是不會做這種‘壞事’的,而可惜的是,梅四也了解禎姐,她就愛做這種事。

柳太真擺擺手:“行了,拿去玩吧,不用還我了。”她說完,看了一眼不遠處榻上躺著的梅四,添了句:“把下面池子的水給我換一遍,都臟了。”

肯定要鬧不愉快。梅四略有些緊張的看著,覺得禎姐可能要發脾氣,她那人就是那樣,別人不許她做什麽,她就要不高興,不愛聽勸,不喜歡被阻攔。但接下來的情況有點出乎他的發展,梅四眼睜睜看著他那個從不幹壞事的大堂兄將他禎姐舉了起來。

“小蛇,這東西不懂規矩需要調.教,我調.教好了再還你。”

梅逐雨長得高,力氣也大,輕輕松松一把將武禎舉到了墻頭,武禎一伸手就能摘到頭頂的櫻桃了。

貓影一爪子將妖靈按住,妖靈掙脫不得,發出驚恐的呼聲,武禎抱著胳膊睥睨它,“不叫我好過?區區一個妖靈,你想怎麽不叫我好過?”

見武禎被舉到高處,梅四心道,這兩棵櫻桃樹今日要倒黴,他禎姐雁過拔毛,肯定一顆都不給人家留。

只一瞬,武禎身後浮起一只漆黑的貓影,巨大的貓影形狀猙獰如惡獸,從武禎腳下到高高的樓頂,一雙藏在黑氣氤氳中的紅瞳冷冷盯著妖靈,將身形暴漲的妖靈襯托的渺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