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劫

但他不敢貿然放出沈之恒,所以強定心神忍氣吞聲,只對著沈之恒繼續冷笑:“好,你境界高,我無聊。請繼續高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到哪一天。”

他輕描淡寫的頂了厲英良一句,沒想到厲英良神經敏感,險些被他這句話活活羞辱死。鮮血轟然湧進了厲英良的腦子裏,他氣得手都哆嗦,恨不得立刻把沈之恒拉出來大刑伺候。不抽飛了他一層皮,他不姓厲!

然後他走了。

沈之恒收回目光,繼續踱步:“沒話找話,無聊。”

沈之恒認為自己確實是境界高。

厲英良最恨他這種目光。牙齒格格的磨了幾磨,他紅著眼睛冷笑:“沈先生,昨夜過得如何?”

他常年只琢磨和研究自己,對於外界的人和事,他像個老油條似的,一切以敷衍為主,很少特意的去愛誰或者恨誰。厲英良都要殺他了,他除了覺得對方麻煩之外,也沒有非報仇不可的執念。哪知道他不執著,厲英良執著,竟然對他糾纏不休,還對個盲了眼的小女孩下了手,這就讓他也生出了恨。恨中有怨,是怨恨的恨。因為他含怨已久,一股怨氣沒個目標,專等著附到恨上,求個發泄。

厲英良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眼睛,連著勞累了好些天,昨晚又熬到了半夜,他簡直懷疑自己的兩只眼睛要被眼屎糊了住。而沈之恒停下腳步望向了他,冷漠的,詫異的,仿佛他是個什麽下流東西,沒理由的出現在他上流的視野中,以至於令他頗感意外。

他稍微的有點餓,但還不至於讓他亂了方寸。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上面的情形,最怕的是下面是虎穴,上面是龍潭,幸而走廊內的衛兵都是配了槍的,而他奪槍很容易。厲英良似乎是上樓吃早飯去了,吃吃吃,這人就知道吃,臨走之前還給他加了一盞探照燈,仿佛是想用強光刺瞎了他。不過這一招確實是有效,他無精打采,當真是被那燈照得發昏。

厲英良立刻站起來沖到了牢房門前,沈之恒正在探照燈的強光之中來回踱步,他仔細的審視對方,結果發現這個沈之恒依舊是衣冠楚楚,衣服連道多余的褶子都沒有,一頭短發也還是一絲不亂,昨天什麽樣,今天還是什麽樣。

有個青年隔著牢門向他開了口:“哎,沈先生?”

李桂生答道:“會長,都早上八點多了。”

他聽厲英良喚過這青年,記得他仿佛是姓李,但是名字一定是桂生。他不理睬李桂生,因為懶怠擡頭去面對強光。

如此熬到半夜,厲英良實在是熬不住了,於是把李桂生叫了過來值班,自己就在躺椅上仰著睡了一覺。一覺醒來,他揉著眼睛問道:“幾點了。”

李桂生又道:“我們會長對你沒壞心眼,就是想知道那一夜你為什麽沒死。你實話告訴他不就得了?何必留這兒受這個洋罪呢?”

架起一只大號強光探照燈,他將牢房照得通亮,然後讓士兵搬來躺椅和桌子,自己就仰臥在燈後休息,兩只眼睛時不時的瞄一瞄沈之恒,倒要看看沈之恒能體面到何時——你可以不吃不喝,但你總不能把屎尿也一並免了,厲英良不信沈之恒能把自身的上下通道一起封閉,遲早有他開口求人的時候。

沈之恒把這小子的話當做耳旁風,心裏暗暗籌劃著今夜的出逃事宜。本來昨夜就該逃的,沒想到厲英良竟然堵著門守了他大半夜。昨夜沒逃成,今夜便是最後期限了,因為他越來越覺得餓。

厲英良和沈之恒耗上了。

中午,厲英良歸來。

黑木梨花含笑旁觀,一直不說話,似乎真是慕名而來,只為了看看這個沈之恒是何許人也。看過了,厲英良這裏又還不需要她的幫助,她便離去了。

他洗了個澡,剃了個頭,換了一身淺灰色嗶嘰獵裝,非得這麽著,他在沈之恒面前才能重拾自信。讓衛兵開小門取出了昨天送來的那一托盤飯菜,他把雙手往衣兜裏一插,向著沈之恒的方向一彎腰一探頭,叫狗似的叫:“喂!還在絕食?”

厲英良雙手握住鐵欄,挑起一條眉毛:“那你就絕。”

他叫得十分歡快,讓沈之恒下意識的擡了頭,隨即又擡手一擋眼睛:“厲會長,你到底是有多喜歡看我,以至於要架起探照燈晝夜照著我?”

“你不是日本警察,更無權在英租界執法,我要絕食抗議。”

厲英良搖頭擺尾的一咂嘴:“嘖!沈先生是貴人,平時想見一面都難,如今好容易有機會了,我還不得盡量的多瞻仰瞻仰?”

厲英良拐著彎的“哎”了一聲,喜氣洋洋的表示不贊成:“沈先生你看你又耍大爺脾氣,這裏是日租界,施行的是日本法律,你在日租界太平洋飯店殺人未遂,觸犯了日本法律,那麽我奉日本人的命令,把你逮捕起來,這怎麽能叫非法囚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