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二十(第3/4頁)

以前他這麽說,天壽帝擔心他急壞了,必然是會召見他的,而現在,天壽帝還沉浸在剛剛那個無知寡婦的小故事當中,一聽這話,他頓時有種微妙的感覺。

那個寡婦被奴仆欺騙,被奴仆霸占了家財,而甘太師沒有霸占過他的家財,卻總是倚老賣老,利用他的愛重,逼迫他做許多的事。

甘靜月曾說過,她父親曾經想要送她入宮選秀,但因為皇後橫插一杠,她的名字就被劃掉了,甘靜月說的無比怨毒,她說皇後是嫉妒她,這才導致,她和天壽帝晚了一年才相遇。

甘靜月飽讀詩書,也是個附庸風雅的女子,她說的那句“一年相守就這樣錯過”,讓同樣算是個文藝青年的天壽帝感覺特別心痛,從此對謝皇後更加的看不順眼。

天壽帝不是不知道,在民間,很多人都認為,他毀掉了一樁郎才女貌的姻緣,但因為他確實理虧,以及他有自己的皇帝包袱,只是暗中壓下了這個說法,卻從未解釋過。那時候他覺得,他已經抱得美人歸了,這點名聲,不要也罷。

而現在,小心眼的本質發揮作用,他突然就意識到,早在他見到甘靜月之前,甘太師就已經想要把她女兒送進宮了,是他們甘家想要毀約在先。

做了這種事的他名聲無損,而自己卻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

連在甘靜月心中,他都是這樣不折不扣的一個豺狼形象,她怨恨自己,卻只字未提她那賣女求榮的父親。

天壽帝沉默下來。

半晌之後,他驚怒的想——憑什麽?!?!

憑什麽他在這裏痛苦不堪,而做了同樣事的甘瑞,卻半點都不受影響?!

而且,他現在已經無法確定當初的相遇,是不是偶然了,該不會就是甘瑞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才設了這個圈套讓他往裏鉆的吧?!

如今的天壽帝就是個哲學家,懷疑他所能懷疑的一切。

……

他堅定的告訴秦非芒,他不想見甘太師,那個老頭要是想逼他,那就讓他在外面站著!凍死不管!

之前天壽帝都只是說一句不見,哪怕態度很惡劣,也依然就是簡單的不見,如今他可是真的把凍死不管這四個字說出來了,頓時驚呆一眾宮人。

陛下什麽時候這樣對待過甘太師。

媽呀,這天真是要變了。

甘太師哪知道裏面的情況,他只看見內侍十分僵硬的來回話,告訴他陛下不想見他,哪怕他在這等到天黑,也沒用。

內侍到底還是擔心他的太師身份,所以說的很委婉,沒了那驚人的凍死不管,甘太師自然不知道天壽帝現在有多厭惡他,以及,他確實是躲越遠越好的現狀。

一想到孟昔昭那個得意的眼神,甘太師就不敢走,他也杠上了,他還就不信,陛下把他都快當成自己的父親看待了,他還能舍得讓自己在外面一直站著。

甘太師梗著脖子在這等,而片刻之後,他沒等到心軟的天壽帝,倒是等到了徐徐走來的太子殿下。

太子如今和過去不一樣了,風頭很足啊,明明還是那樣的儀仗,可甘太師就是覺得,如今的他更加意氣風發。

看了許久,甘太師才發現哪裏出現了問題。

是太子身後的人,他們臉色不再麻木,脊背也不是佝僂著,生怕被人揪出錯處,太子漸漸的像一個真正的太子了,而他們也挺起了腰杆,擺起了東宮的譜。

甘太師看著這一行人走過去,心裏啐了一口。

狗仗人勢。

早上剛來過,中午又來,天壽帝非常不適應太子這殷勤的架勢,但要說他有多殷勤……其實也沒有,他來了之後,就是問問秦非芒天壽帝用藥的情況,還有用沒用午膳。如果沒用,他就勸天壽帝兩句,讓他多吃一些,也不提想要留下跟他一起吃飯的事。

天壽帝被他的態度,膈應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能相信聞士集和蘇若存是真正的忠於自己,可他不相信太子也是這樣。

過去的十來年,太子從未表現過對他的孺慕之情。

天壽帝的腦子已經岌岌可危,雖說能思考,但各種思考都開始走極端,以前不太會說的話,如今也是脫口而出,他直接讓太子別再這麽惺惺作態,天家父子,跟父慈子孝根本沒有關系。

太子聽到他如此直白的把事實說出來,臉色頓時蒼白了一瞬。

他閉上眼,好像被這話刺的厲害,其實他是不想看見天壽帝這張嘴臉,這會影響他的情緒發揮。

於是,等睜眼以後,他已經微垂著頭,避開了天壽帝的直視。

他艱澀的開口:“兒……”

這個稱呼不常用,所以他說的有些陌生,“兒臣知道,於父皇心中,兒臣並非是個好皇子。兒臣只是希望父皇能好起來,而不是像別人一樣,慢慢的……兒臣知錯,還望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