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就是有那麽好啊

“開車走的人是你,對不對?”

面對來自莊清河的詰問,商瑉弦茫然了一下,張了張嘴:“什麽?”

莊清河直視他的眼睛,再開口已經不是質問,而是陳述:“騙我下車,然後開車去醫院的是你。”

商瑉弦反應了許久,他回憶起莊清河趕到醫院時的樣子,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不等商瑉弦開口為自己申辯,莊清河又問:“他會開車嗎?他12歲就被你拿走了一切,他有機會開車嗎?”

其實莊清河當時之所以放松警惕從車上下來,就是因為潛意識覺得主人格是不會開車的。

可是車沖出去的那一刻他太慌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是在回來的路上他才意識到,也許在車上某個他不知道的瞬間,亞人格就出來了,並把他騙下車。

商瑉弦此時也徹底明白他對自己的恨意從何而來了。

莊清河覺得,是自己殺了他。

“他會開車。”

莊清河愣了一下,擡起眼看著他。

所以......真的是自殺。

商瑉弦繼續說:“在國外時的駕照是他考的,他喜歡開車,有時候晚上他會偷偷開車出去兜風。”

莊清河眼眸晃了晃,似乎想到什麽畫面似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也沒有撒謊,我說我有駕照。”商瑉弦還在解釋,說:“因為駕照上寫的我的……”

名字。

他猛然刹住,沒有繼續講下去。

是他的名字嗎?

這個名字屬於他嗎?

莊清河也意識到了商瑉弦停下的原因,一時也沉默了。

在沉默中,商瑉弦想明白了一些事,莊清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出了某種選擇。

商瑉弦在心裏分析,莊清河的選擇沒有錯,可他還是感覺自己被致命的斧子劈裂了。

“所以……”商瑉弦眼睛紅得嚇人,他問:“我占了他的名字,他的身體,他的身份。我偷了他的一切?”

莊清河還是沉默。

商瑉弦又問:“那你呢?”

“你也是我從他那裏偷來的嗎?”

“我沒有過去,沒有父母,我什麽都沒有,我什麽都不是。”

“那我是誰?”商瑉弦問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出奇地平靜,可內心卻無比希望莊清河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隨便是什麽都可以。

他需要莊清河給他身上蓋一個戳,給他一個讓他能雙腳落地的身份。

可是莊清河捂住臉,沒有說話。

所以自己到底是誰?

商瑉弦覺得這個問題只有另一個商瑉弦能回答自己,可是那個人已經永遠沉睡了。

他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然後又離開了,就像一個人狡猾地逃脫了肇事的責任。

商瑉弦眼睛通紅地問:“所以,你真的在我和他之間,選了他。”

“你想殺了我。”

莊清河眸光閃爍,視線避開,說:“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

他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商瑉弦知道他要說什麽,幹脆替他講出來:“本來就是他的人生,對,我是被他造出來的。”

“如果真的有一個要死,也應該是我。”

“可是莊清河,就像你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也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存在。”

“他把我叫出來,讓我來替他應付這個他應付不了的世界時,他也沒有問問我願不願意。他讓我成為沒有感情和情緒的機器人時,也沒有問問我想不想。”

莊清河啞然,他此刻才清晰地意識到,眼前的人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是錯誤,是病灶,是被摘除也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存在。

“如果一直這樣也就算了,我無知無覺替他過完這可悲的一生,到死也不知道什麽是不甘。”

本來就該是這樣的,莊清河的出現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場無妄之災呢?

“可你偏偏出現了,你讓我知道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是什麽感覺,然後你卻又要抹殺我。”

“我又是憑什麽?你們不覺得你們也很殘忍嗎?”

莊清河看起來很心虛,他甚至不敢看商瑉弦。

“他讓我無情,你又讓我懂愛。他把我叫出來,你又怪我占了他的身體。他甘願被抹殺,你又為了救他想要殺掉我。”

“那我算什麽?”商瑉弦的目光可以稱得上悲戚,語氣也有些憤恨,問:“莊清河,我算什麽?為了成就你們偉大感情的墊腳石嗎?!”

說到這裏,商瑉弦真的憤怒了,吼著質問他:“就因為我不是人!你們就可以這麽對待我嗎?”

莊清河被他逼問得咬著牙,呼吸急促,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人的無辜,可他越想越頭疼,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什麽都說不清了,所有事都扭曲地纏繞在一起。

商瑉弦握住他的肩膀,質問:“你就這麽對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