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已是世人口中工匠之首的蘇琛,玉雕雕刻也需要三五個月的光景方才能完成,恰逢他這些時日欲要給宮中送去新玉雕,也能學習一二。
玉雕於沈聿白而言是個全新的事物,個中門道都是他不曾接觸過的,也不喜歡。
可秦楨喜歡。
她的喜歡,驅使著他想要敲開那扇門,探身望望裏間的光景,也想知道這些年她雕刻這些會耗費多少功夫。
鶴一立在那兒許久沒有聽到他的吩咐,微微垂下眸,道:“大人,姑娘遣了聞夕過來,現下就在國公府門口候著。”
沈聿白落在冊子上的眼眸擡起,掠了眼大門的方向,不過刹那間就明白過來聞夕是為何而來的,瞳孔中翻湧過郁色,薄唇抿緊:“她怎麽說。”
“姑娘說,您與她的父親並無幹系。”話語尚未說完,就已經感受到璀璨日光下散起的縷縷涼意,鶴一眼眸又往下垂了幾分,硬著頭皮道:“不需要您以禮相待,尋屬下今日內去將琉璃帶回。”
下人搬運玉石往來的步伐聲愈來愈大,如同擂鼓。
過了許久,才聽到沈聿白淡淡地‘嗯’了聲,拾步離去。
鶴一擡起頭看向他,挺拔俊朗的背影被日光傾斜覆蓋著,明明是道溫熱之景,四下宛若被蒼茫縈繞,他跟在大人身邊這麽多年,甚少見過他如此模樣,為情所困。
定定地看了多時,他揮手叫來院中侍衛,陪同離去。
聞夕和鶴一到院中時,碰巧遇到書房中走出的秦楨,拉伸著手臂的秦楨余光瞥見他們入內,望去的眸光掠向他們的身後,沈聿白沒有來。
不過半刻鐘,琉璃已經被搬上車輿。
秦楨眸光深邃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許久才走回院中。
走了幾步,她停下了步伐。
欲要開口問聞夕,掠不見身影才想起她已經前去打聽大伯一家的事情。
樹蔭下清風徐徐拂過,泛著涼意的甘露水滑過喉間,散去了秦楨心中大片大片的煩悶。
她知道,倘若章舒墨所言是真的,她又欠沈聿白的了。
秦楨總想著與他樁樁件件都要算清楚,是非曲直都應該有它的歸宿,可如今她卻不知該如何還他這道恩情,不是誰都能夠入宮替她求來皇帝的口諭,護她在葉煦一事上無憂。
適才聞夕前去國公府的個把時辰內,前去攔下她的心思秦楨動了近十次。
想著就這樣吧,就收下這塊琉璃,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道思緒上上下下起伏了多次,最終還是塵封入心底,就算真的收下了琉璃,這份相助還是停留於此,不消也不減,只是讓她徒增其他的煩悶。
她不是什麽不懂世事之人,也正是因為她懂,才知道沈聿白得需要耗費多大的心思方能從皇帝那兒求來這道恩典。
於葉煦而言,除了多年前相識的章玥長公主外,京中關系甚佳的女子也就只有她了,就算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可若真的懷揣其他心思的人,也定會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
而她也會成為葉煦一事上的突破口。
畢竟她是葉煦心悅之人。
沈聿白在大理寺兩載,秦楨滿心滿眼都是他的那些年也對大理寺多加關注,知曉他們的行事風格,於理而言他們只是審案之地,可自他入大理寺始,大理寺也承擔著部分承天府的職責,是能夠光明正大地將她押入大理寺牢獄。
且在尋葉煦一事上,將她押入牢獄中以她為質逼葉煦出面是可行的方式。
啪噠一聲,不知從何處落下的水珠滴至手背,叫醒了陷入沉思的秦楨,她擡眸望了一眼,透過疊疊樹葉滴下的雨珠霎時間砸在她的眼角處。
泛著耀眼日光的天際暗了下來,雨珠一串接著一串往下墜。
秦楨小跑著回屋中,將將踏上屋檐下時,漫天的雨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灑落。
佇立在屋檐下看了多時,她沿著屋檐走廊去了躺書房。
秦楨的書房和其他人甚是不同,博古架上除了玉石還是玉石,成型的玉雕都只有四五樣。
她走到桌案前,探身取來筆墨紙硯,不急不慢地磨著墨。
一封信寫完,聞夕也回來了。
落筆之時,她正在院中尋著自己。
秦楨應了她一聲,拉開屜子取出信封,疊好的信件塞入信封之中,封好。
等她做完這一切時,聞夕也進來了。
聞夕收好傘,抖了抖傘上的水珠,邊擦著額間的水光邊往裏走,“姑娘,打聽到了。”
秦楨聞言眉梢微微挑起,指腹順著信封封口的紋路捋過,若有所思地看向她,“這麽快?”
“嗯,說來也是巧,我到璙園跟小廝打聽最近有無陌生面孔經過時,恰好聽到有人怒罵了聲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