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促而急的步伐聲響起。
方儒勖踏上狹長靜謐的廊子,路過窗欞時瞥見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茶盞落於他的掌心之中幽幽轉動著,他神色自若,若不是知曉他的來意,定會以為他不過是路過舊院入內小憩須臾。
深邃無波的黑眸望來時,方儒勖心顫了下。
他入仕至今不過三載,也是今歲年初入的大理寺,也恰好就是沈聿白曾坐過的位置。
未來大理寺時方儒勖對沈聿白一知半解,和朝中的許多人一樣,只知他的仕途宛若飛龍,一路暢通無阻,端覺得是沈國公也有在背後出力的緣故,入了大理寺翻閱卷宗後方才意識到,他能夠做到如今這般和國公府並無幹系。
真要說國公府在他的仕途中起了作用,多是用於護他安危之上。
身為大理寺少卿,方儒勖掌管刑事案件,遇到過窮兇極惡之人,也不乏有世家子弟暗下殺手之案,這其中不僅需要魄力,更需要不畏強權,而沈聿白在任的兩年時間中,無一起冤假錯案發生,就連前戶部尚書之子也因仗勢殘殺農戶一事也被他押入牢中處以極刑。
朝中眾臣皆知,若非過命之事,萬不可與之交惡,而他如今就是做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舉。
沈聿白斂下眼眸,將手中的茶盞落回原處,茶盞與桌案碰撞的須臾時刻中靜謐無垠的屋內回蕩著清脆的響聲。
呷著茶水的宋明暉動作微滯,側眸望向門扉處,又收回目光瞥了眼沈聿白。
他思忖須臾之後,起身拱了拱手離去。
方儒勖走入,面龐上掛著淡淡的笑,客客氣氣地道:“不知大人深夜前來,下官有失遠迎。”
沈聿白掀起眼簾掃了他一眼,“是嗎。”
倘若方儒勖真想擒人斷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廣而告之,尤其是未做阻攔的將消息遞入他的耳中。
今日之舉,不過就是想見他而已。
“如今我就在此,長公主殿下有何想說的,方大人一並轉告即可。”
方儒勖腳步慢了半拍,負在身後的掌心蜷起,漆黑瞳孔狠狠地顫了道,面上的笑容不變:“下官就知瞞不得大人。”凜冽眸光劃破沉悶黑夜刺來,他頓了頓,不再說些客套話直言道:“殿下讓下官轉告大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章玥心知沈聿白不想將秦楨牽扯入這件事中,她也不想,不過這建立在他如何處理這件事的基礎之上,以她之力自然可以做到免去葉煦的死罪,可這活罪最終如何是他的手法。
是流放於嚴寒之地,還是押入牢獄之中,在章玥看來不過是這都是沈聿白一念之間的事情。
“沈大人有想要護著的人,想來很是能夠理解殿下的想法。”方儒勖原封不動地將章玥的話語轉述,他微垂的視線斜斜看去,對上男子清雋冷冽的面龐,又繼續道:“若是可以,還請沈大人不要再插手此事,殿下自然也不會找秦姑娘敘舊。”
如今長公主府內看似歌舞升平,外頭實則安有重兵把守,裏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卻可以進去,不過只需踏入半步下一瞬消息就會被送入宮中,再出來之時身在何處就全然看命。
而這把守的人中,也不僅僅只有沈聿白的人,更有皇帝的親衛。
親衛一旦出手,誰都護不住。
而章玥也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出手,到了那時就不是沈聿白能夠說得算的。
“如此,我知道了。”沈聿白眉宇間的凜冽微微散去勾起淺薄的笑容,身子虛倚著太師椅,眸底沉靜如許睨著神色松了幾分的面容,陡然問道:“葉煦又是何意。”
“葉公子自是……”方儒勖言語半分倏地頓住,綿密的冷汗霎時間自背脊滑落,不過須臾片刻之間就浸濕了衣襟,來前長公主就告訴他,對待沈聿白務必要提起萬般心眼對待,可他不過松懈半瞬就被尋到了機會,張了張嘴,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沈聿白微挑眉梢,不疾不徐地起身,“煩請方大人轉告殿下,不日我將親自走一趟公主府,有何想說的屆時可以一並說清。”
方儒勖嘴角張了許久,頷首應下。
經過方儒勖身側時沈聿白步伐停下須臾,燭火落在年輕男子的額間上,襯得碎汗折射著點點光芒盈溢於眼眸中,擡手似有似無地拍了拍男子肩頭上落下的燭火灰燼。
掌心揮來揮去,方儒勖神情愈發地緊繃,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佇立在跟前的身影足尖微轉離去時,他驟然松了口氣,可松氣不過片刻,凜冽冷漠的話語破空而來。
“身為大理寺少卿,應是為民辦事而不是為權辦事,方大人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