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欣承霈澤(四
陸潮一愣,隨後好笑道:“你還挺會算賬。”
他這麽一笑就有點兒吊兒郎當,眉梢全是藏不住的張揚。
郁霈沒搭理他,側過身拿走自己衣服洗澡去了。
陸潮也沒再繼續說,靠在自己椅子上聽浴室水聲嘩啦。
郁霈失憶這件事這段時間他留心觀察過。
他和徐斯沐褚思文說話確實帶著陌生,回話也慢,像是在措辭,要把每一個字都完美到毫無破綻地吐出來。
根本不知道這幫人加一塊兒都湊不齊一個完整的腦子和心眼兒,哪怕他指著腦門罵兩句傻逼他們也不一定會放心上。
他在自己面前不一樣,雖然也克制冷淡,但偶爾會暴露出幾分脾氣,氣急了還會罵他煩人。
他之前一直覺得郁霈沒脾氣還喜歡他,看著總有那麽點兒逆來順受的意思。
最近他發現不對,除了不太計較之外似乎還有種莫名其妙的縱容。
那種縱容比對徐驍和林垚更明顯,那是一種更為親近的潛意識,很像偏愛。
那麽問題來了,郁霈為什麽他這麽縱容?
他願意跟自己回家洗澡,吃他請的飯還主動要那張航天展的票,甚至給他承諾願望,還約他一會兒去吃飯。
下午徐驍林垚也在,他並沒有邀請他們幫忙壓腿。
陸潮一直覺得自己的邏輯思維還可以,但抽絲剝繭想了足足五分鐘也沒弄明白郁霈到底是怎麽想的。
要說親近,他又丁是丁卯是卯分得一清二楚,恨不得當場給他劈個楚河漢界出來。
既然喜歡他,那為什麽分得那麽清?
是怕自己覺得他占便宜了?
嘖,小心眼子還挺多。
給橘子提願望,服軟給甜棗,這都是哄對象的招數,他真當自己看不出來了。
陸潮腦子裏放風箏,又想起那個文學系才子梁鐘,他一個文學系的整天跑京劇系來幹什麽?而且他看郁霈的眼神明顯不是看普通同學。
他也是個gay?
梁鐘看著熱情又熟稔,仿佛認識很久,但郁霈卻不鹹不淡。
難不成是失憶的緣故?
梁鐘能摸他頭代表關系非同一般,至少在他心裏是這樣。
陸潮越想越亂,這比他畫五百張設計圖還要難下手,數據寫下擦除修改再次擦除,反反復復都難以成型,最終在腦子裏混成一堆破銅爛鐵。
手機“嗡”地一聲。
他無意識瞥了眼。
郁霈有微信新消息,該不是家裏又催他轉專業?
父母總是會對孩子的專業有不滿,他們會根據大環境試圖考慮孩子將來的發展與規劃,但往往思維固化觀念守舊,與孩子意願相悖。
陸潮也不可避免。
嚴致玉從商,商業手段極其果決、生意版圖擴張極其龐大,但陸父從文,除了寫詩就是畫畫,整個一浪漫文學系才子再就業。
嚴致玉希望陸潮能學個金融財經之類的專業,將來畢業就去繼承她的億萬家產,結果一個沒防住陸潮扭頭陽奉陰違報了航空航天,搞科研去了。
她氣得直到開學都沒搭理陸潮,最後還是自己想明白,由他去了。
陸潮有時候懷疑她這麽著急要兒媳婦,搞不好是計劃把自己的億萬家產拱手送給兒媳婦兒當聘禮,然後自己光榮退休。
不過說歸說,嚴致玉還是非常開明的,不然以她的手段陸潮現在已經財經大學在讀了,哪兒能在這兒繼續磨鐵皮。
郁霈那個電話他只聽了後半段,從表情看不出端倪,他一直都這麽冷冷淡淡沒什麽表情,但語氣有些微鋒利。
電話內容估摸著不會很和諧。
何況現在已經大二了,現在還在要求轉專業,這父母多半也沒考慮過郁霈自己的想法。
他這個反復無常的性子,難道是因為家裏的緣故?
十分鐘後。
陸潮覺得自己可能犯賤,他操心這些幹什麽,自己又不是他爹。
比起郁霈之前那個花裏胡哨又古怪的樣子,現在雖然時遠時近一會費盡心思撩他一會小心隱瞞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但相對來說更舒服點。
陸潮想了一通,成功把邏輯鏈完美閉合,讓自己混亂的大腦暫時獲得安生。
郁霈洗完澡出來了。
陸潮一回頭,舌尖自然而然竄出一句:你以後沒事兒跟那姓梁的保持點兒距離,大庭廣眾動手動腳像什麽話,搞什麽同性戀,讓人看見影響多不好。
但他忍住了。
他看見了郁霈半敞的襯衫下一小片白皙胸膛,修長指尖慢條斯理扣緊,順手擦了下脖子上的水珠,仰頭間喉結凸起,指尖一滑而過。
陸潮心想:操。
郁霈換完衣服順便把頭發吹幹,兩人趕著最後一丁點兒光亮到了食堂吃飯。
陸潮往窗邊的空位上一坐,抻著兩條大長腿往椅背後一靠,二五八萬地支使郁霈:“氣泡水,加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