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東宮夜會

二十年來, 詹灼鄴對自己天煞孤星的名聲不以為意,不惜用手中利刃做實了他的惡名,用冷血凝結出一副鎧甲, 任何流言蜚語都傷害不了他。

唯有足夠狠戾嗜血的手段, 才會讓敵人怕他,懼他,最終臣服於他。

甚至有時候,他覺得世人說得沒有錯,正是因他的出生, 母親才會命喪黃泉。

他的母親,在每個人口中都是如此完美。

女子在馮少師眼中聰明灑脫,在耀靈帝心中賢惠大度,在百官心中有母儀之德。

這樣美好的女子, 卻被他這個怪物害死了。

詹灼鄴不止一次去想, 如若母親沒有生下他就好了, 女子能繼續絢爛多彩的人生, 而他亦不必出生就面對世人的惡意。

懷揣這種愧疚, 詹灼鄴活了二十載, 他從不敢奢望父愛, 因為他是害死父親發妻的兇手, 他習慣了世人異樣的目光,因為他生來就是一個罪人。

可今夜琬含披露的真相, 顛覆了他的世界。

無邊無際的恨意在他心中不斷積聚,如同滔天的巨浪,一波高過一波, 幾欲將他吞噬,龐大的恨意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理智已然崩塌殆盡。

真正殺害他母親的兇手,原來一直在宮中過著順風順水的日子。

濃烈的仇恨在心底滋生,隨著流淌的血液不斷蔓延開來,將男子一對狹長鳳眸染成赤紅色,此時此刻,詹灼鄴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字:

殺!

姜玉竹根本追不上步履如飛的太子,只得高聲喊道:“周鵬,余管事,你們快攔住殿下!”

周鵬聽到姜少傅的喊話,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仍硬著頭皮攔在太子面前。

“殿下,請留步!”

平日裏,周鵬的劍法就遠不及太子,只見太子手中的龍淵劍都未出鞘,三招兩式就將周鵬手裏的長虹劍挑飛出去。

“還請殿下聽姜少傅一言!”

余管事手持紅纓槍擋在太子面前,神色嚴肅,鄭聲道。

“讓開。”太子薄唇微啟,聲音比月色還要冰冷。

余管事未再多言,他雙手緊握長槍,擺出迎戰的姿勢。

“叮當” 劍槍相擊,巨大的氣浪掀翻了長廊上的琉璃瓦片,嘩啦啦落了一地。

姜玉竹趁著這會子功夫,總算是追上了太子,她一把扯住男子的手臂,氣喘籲籲勸道:

“殿下,臣知你現在恨不得入宮殺掉皇貴妃泄憤,可宮中重兵鎮守,戒備森嚴,殿下這樣孤身殺進去,會被扣上逼宮的罪名!”

詹灼鄴雙眸緋紅:“禁衛軍都是孤的人,他們不會攔孤。”

姜玉竹氣得直跺腳:“那皇城司呢?皇城司歸大皇子掌控,殿下是要帶著禁衛軍和皇城司打起來,好做實謀逆的罪名嗎?”

詹灼鄴的目光冷冽,仿若剝離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無盡的恨意,他冷笑一聲:“謀逆又如何?他利用卓家軍謀得江山,姑息那毒婦殺了孤的母親,他不配坐在那個位子上!”

姜玉竹沒有被太子大不敬的話嚇到,她條理清晰分析道:

“殿下就算要謀逆,也要從長計議,端妃為何沒有將真相在四年前殿下歸京時說出來,是因時機還不夠成熟。端妃苦苦守著這個秘密二十年,她和殿下一樣希望手刃仇人,可端妃亦清楚,先皇後定不希望你們為了給她復仇,而丟掉自己性命!”

“最近的玄月駐軍在六百裏之外,可緊鄰京城的潩州卻有羽林駐軍,這些兵馬朝夕間就能抵達皇城下,殿下殺了皇貴妃,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姜玉竹緊緊攬住太子的手臂,說這些話時,整個人都快掛在了他身上。

詹灼鄴停下腳步,他垂眸看向仰著小臉的小少傅,淡聲道:“下來。”

姜玉竹堅定地搖了搖頭:“臣不下來,殿下今夜若非要去送死,就帶著臣一起去。”

男子有力的手掌扣在腰際,輕而易舉將她摘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姜玉竹氣得胸口跌宕起伏,她幹脆不追了,雙手叉腰,沖著男子挺拔的背影喊起來:

“好啊,殿下去罷,等到殿下報完仇,丟了性命,臣也要為自己未來的出路做謀劃。”

“臣歸於謀逆一黨,死罪是難免了,看來只能放棄太子少傅的身份。”

“唯盼蕭世子不介意小女這副殘花敗柳之身,給臣一個容身之地。若是不成,臣還有十殿下可以去投奔,再不成,趙世子還給姜府送過十幾封信箋,想要親手教臣插花...”

不遠處,太子的身影停下腳步。

“等到漁翁得利的大皇子繼位,臣就勸蕭世子辭官離開京城,我們一起前往江陵,臣在鄉下當個教書的女夫子,蕭世子可以和兄長學著做生意,十殿下偶爾還能去江陵看望我們。臣以後有了孩子,希望是個女孩子,男孩的脾氣太倔了,不過若性子像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