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算計

薛老太太早在薛懷與瑛瑛回府的第二日便拷問了詩書和五經, 將薛懷在江南遇上的險狀都問了個清楚。

只是詩書與五經也是聰明人,話裏話外總會捎帶上幾句瑛瑛如何妥帖細心地照料薛懷的話語。

薛懷乃是長房嫡長子,且文韜武略無所不通, 連那股執拗清正的性子也與故去的老承恩侯有七八成相像, 薛老太太自是將他視作心頭肉一般珍視。

她得知孫兒在江南生死未蔔,幸而得柔嘉公主所救才得以活命之後,便後怕似地念了幾聲佛, 還道:“懷哥兒若迎娶了公主, 那些宵小之輩哪裏還敢這般肆無忌憚地與他過不去?”

詩書和五經不敢接話, 還是薛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奪過了話頭道:“老祖宗這話可就不對了,咱們世子爺胸有萬兵,即便成了駙馬,也定然不會與那些紈絝子孫一般吃喝玩樂,而是會迎難而上、掙著命要做出些功績來。”

薛老太太又剜了那嬤嬤一眼,因她們主仆情誼深厚, 她也不舍得斥責這個嬤嬤, 只訥訥地說道:“就你話多。”

說話間,柔嘉公主身邊的晴姑姑已在奴仆們的引領下走進了榮禧堂的正屋。

薛老太太非但是無比喜愛柔嘉公主,對她身邊的姑姑態度也十分和藹, 只見她矍鑠的眸子裏染上幾分熱切, 面容裏也堆滿了笑意。

晴姑姑生了張容長臉, 一條上好的綢緞傍身,斂衽一禮時動作雅致又端莊。

她並非空手而來, 而是奉著好些雲錦與茶葉,都是薛老太太平日裏的愛物, “公主掛念老祖宗,特地派奴婢來瞧一眼老太太。”

薛老太太險些笑得合不攏嘴, 先讓嬤嬤們收下了柔嘉公主的贈禮,又嗔怪似地埋怨了一句:“公主既掛念老身,怎麽連個臉都不肯露?難道是怕我們承恩侯府招待不周嗎?”

本是打趣之言,以晴姑姑人精般的本事自然有無數種方式巧妙地回應,可此刻的她卻默然無語,嘴角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只剩愁緒。

薛老太太也斂起了笑意,凝視著沉默的晴姑姑。

不多時,晴姑姑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可把正堂內伺候的丫鬟和婆子們都嚇了一大跳,薛老太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慌忙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們。

待屋內只剩下她與晴姑姑之後,薛老太太才面色沉沉地開口:“姑姑有話可直接說。”

晴姑姑擡起朦朧的淚眼,形容狼狽之下,哪裏還有平日裏端莊大方的模樣,只聽她語帶哽咽地開口道:“老祖宗,求您憐惜公主,救一救她的命吧。”

她這尖利的哭聲可把薛老太太唬了一大跳,還以為柔嘉公主那兒出了事,忙問道:“你快說,公主怎麽了?”

晴姑姑用軟帕拭淚,便道:“公主自從江南回京之後便食欲不振,除了進宮陪皇後娘娘用了餐晚膳以外,整日的吃不下飯。奴婢們想了無數的法子,她也沒有胃口,不得已只能請了太醫來,結果太醫也診治不出什麽,如今公主已因體力不濟的緣故暈過去三回,奴婢們實在是太過擔心。”

滿京城的人都知曉柔嘉公主對薛懷一往情深,包括薛老太太在內的人也為了這樁未成的婚事而感到惋惜。

可木已成舟,再如何的惋惜也無濟於事。

薛老太太長嘆一聲,只道:“公主還是要多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見她只是含糊般地說了一番話,晴姑姑的心也仿佛跌入了谷底,只是她惦念著柔嘉公主渾渾噩噩的慘狀,便索性直言不諱地說道:“老祖宗明鑒。若不是徐家的庶女橫插一腳,如今柔嘉公主該承歡在您的膝下才是,世子爺在江南遇險,公主也是馬不停蹄地趕赴江南。公主當真是心愛極了世子爺,這般門當戶對的天造良緣,不該毀在一個心機叵測的女子手上。”

晴姑姑說完,便決然地垂下了頭,只靜靜地等待著上首薛老太太的回應。

此番她趕來承恩侯府懇求薛老太太為公主做主的主意出自薛英嫣之手,薛英嫣與柔嘉公主情誼匪淺,昨日薛英嫣從柔嘉公主那兒得知了瑛瑛撂下生死未蔔的薛懷便要趕回京城,險些氣出了個好歹來。

薛英嫣本就瞧不起瑛瑛這般低微的出身,又實在厭惡她的心機叵測,竟勾得薛懷為她頂撞自己這個姑姑,如今知曉她在危難之時棄薛懷於不顧,心裏的新仇舊恨攢在一塊兒,便立誓要將此事鬧大。

她了解自己的母親,薛老太太最喜愛柔嘉公主,只要柔嘉公主使些苦肉計,薛老太太必然也會萬分厭惡瑛瑛才是。

所以晴姑姑才會來榮禧堂走這一趟。

晴姑姑翹首以盼地等待著薛老太太的回答,短暫的沉默之後,上首的薛老太太才緩緩開了口:“公主是金枝玉葉,模樣和性情又是貴女中的翹楚。懷哥兒福薄,這輩子是與公主有緣無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