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段景曜被喬澤牽著手,好似得到了某種安慰,難得安心地再次沉入夢鄉。

他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依稀記得仿佛做了個美夢,醒來時卻又忘記了夢裏的所有情節,只有喬澤掌心的溫度是那樣鮮明。

段景曜睜開眼睛,有些發麻的指尖微動,怔了怔才想起這一切不是在做夢。

他正躺在喬澤公寓的沙發上,裹著喬澤的毛毯、握著喬澤的手,而照顧了他半宿的喬澤,此時也伏在他身側,呼吸平穩綿長,睡得正熟。

青年柔軟的黑發比之前長了一些,額發因為趴伏的姿勢散落下來,擋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挺翹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下巴還是尖尖的,整張臉看起來一只手就能捧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

段景曜薄唇微抿,俊美的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顯得有幾分冰冷。

一動不動凝視著喬澤的目光卻如冰面下的暗湧,熾熱的視線像是膜拜稀世珍寶一般,寸寸描摹過青年的輪廓,一秒鐘也不舍得移開。

在長久的注視中,他毫無意外地再度確認了那個事實。

縱使喬澤曾經欺騙他、傷害他,同時腳踏幾條船,他還是難以自制地愛著對方。

只要喬澤握住他的手,隨便對他說幾句好話哄一哄,他便會毫無原則地心軟,什麽都不再計較了。

而在這種無底線的愛意和縱容裏,又夾雜著某種反叛的、放肆的快意——

或許,他從來就是一個叛逆的瘋子。

抗拒規行矩步千篇一律的生活,所以才會喜歡上演戲,一意孤行要做演員、做豪門權貴都看不起的“戲子”,所以也注定被離經叛道不走尋常路的喬澤吸引,而後愛上喬澤,徹底撕碎規矩的面具。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是樂在其中,求仁得仁。

段景曜攥緊了掌心那人的手,忽然勾起唇角,無聲地笑起來。

“……唔?”

喬澤指骨被捏得微痛,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正對上段景曜黑沉沉的眼眸。

他還反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把對方撿回家的事,隨即關心道:“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頭疼不疼?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面對病號,尤其是病美人,喬澤總會格外耐心些。

他的語氣一放軟,又帶著關切的意味,便像是從前他們關系最親密時一樣,惹得段景曜心裏那股憋悶的委屈一下子就上來了。

剛剛還微揚的嘴角立時下撇,眉頭蹙起,眼圈也瞬間紅了,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鼻音道:“疼,哪裏都疼。”

喬澤趕忙拿手摸他的額頭試溫度:“是還有點燙。”

接著又用溫度計測了一次,果然還在低燒,喬澤松一口氣道:“還好,沒之前那麽高了。你再睡一覺,等明天如果還不舒服,就去醫院。”

他說著,想起自己煮好的姜湯和營養粥,起身正要去廚房,剛轉過身便被段景曜從後面抱住:“不要——我不去醫院,你別走。”

毛毯滑落在地上,高大的青年長手長腳,身上穿著小一號的睡衣,露出一截瘦削精壯的小臂,緊緊箍著喬澤的腰,滾燙的胸膛也緊貼上喬澤的後背。

他把臉埋進喬澤肩窩裏,近乎哽咽道:“……別再丟下我了。”

喬澤頓住腳步,感覺到身後那人劇烈的心跳,還有頸側溫熱濕潤的觸感,不會吧,他是哭了嗎?

段景曜確實哭了出來,最開始只是掉眼淚,哭著哭著就抽泣起來。

從壓抑隱忍到嗚咽出聲,越哭越真情實感,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幾度快要喘不上氣。

搞得喬澤都有點懵了:“哎,你別哭呀!”

在告訴段景曜真相的那天晚上,喬澤就受不了對方的眼淚,心疼又擔心,還想追上去安慰;現在更是難以招架,手足無措地試圖幫他擦眼淚:“別哭了,我不是要走,只是想去廚房——我給你煮了粥,你餓不餓?”

段景曜還是哭,淚眼朦朧,斷斷續續地問:“真的嗎?你不要再騙我了好不好?”

喬澤勉強在他的懷抱裏轉了個身,看著他濕漉漉的臉頰和通紅的眼睛,再三承諾道:“不想去醫院就不去,要去也是我陪你去……嗯,不會丟下你,真的不會,不騙你。”

段景曜也不知道是清醒了還是仍迷糊著,喬澤哄了好一陣,總算聽他用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不太情願地松開手。

等喬澤飛快去廚房端了熱好的粥和姜湯回來,就看見段景曜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濕潤的眼眶仍泛著紅,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實在可憐得很。

他心裏本就動搖,段景曜再吸吸鼻子、咳嗽兩聲,喬澤便忙不叠撿了毯子,重新給對方裹上。

只見段景曜像是擼順了毛的貓,自覺地把裸露出的手腳都縮進毯子裏,蜷坐在沙發上,只露出一張漂亮的臉孔,眼巴巴地望著喬澤,可憐中又透出一絲可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