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 “岐川哥哥。”

冬去春來,又到了漠北胡楊抽芽的季節。

近日府裏總能聽到兩個男人的爭吵聲,聽得多了,眾人已見慣不怪。

當初謝燼帶江懸回來,一起來的還有個奇裝異服的苗疆男人和一個每日沉著臉的古板郎中,二人就江懸的病日日吵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到現在誰都沒能讓江懸醒來,於是吵得更兇了。

此處府邸位於雁門關附近的代州城,是謝燼幾年前自己購置的,不打仗的時候,他大多時間都住在這裏。比起京城將軍府,這處宅子不算大,平日只一兩個人照顧謝燼起居。因江懸回來,才多了幾個伺候的下人。

眾人每日吵吵嚷嚷,些微消弭了謝燼的低沉。

不過大巫和張臨淵雖煩人了些,於江懸一事上都毫不馬虎。多虧他們兩個,江懸脈象終於不似最開始那般虛弱,臉上也稍微有了幾分血色。

大巫與張臨淵打賭,賭江懸什麽時候醒來。

張臨淵說就算一直這樣細心調養,人參蟲草靈芝不要錢地供著,也得至少一兩年才有可能醒來。

大巫卻諱莫如深地搖搖頭,說兩個月足矣。

張臨淵想到什麽,臉色一沉:“你莫非想用蠱?不行!”

大巫面不改色道:“蠱並非全是害人的東西,是你們中原人誤解太深,一談用蠱便退避三舍,全然不知蠱蟲也可救命。何況你連萬木春都敢給他用了,蠱比起萬木春可不算什麽。”

“不行!”張臨淵依舊一口駁回,“他如今虛弱至極,不可胡來!”

二人說著又爭吵起來,張臨淵不知怎的靈光一閃,打斷大巫道:“等等。你不會是已經……?”

大巫微笑點頭:“是。我已經給他用了。”

“……”

……

與此同時,京城和苗疆各自送了許多東西過來,府裏每日車走人來,藥材和補品堆成了山。

這天謝燼從軍營回來,見譚翀小心翼翼捧著一個木匣子往屋裏走,一問才知道是林夙遣人送來的。

謝燼問:“林先生如今在哪?”

譚翀答:“林先生遊歷至黔中一帶了,這是他從雲霧山密林中尋得的烏風草,信中說交給張太醫即可,張太醫知道怎麽用。”

烏風草?

謝燼略有耳聞,聽說是一種極為難得的解毒藥材,生長於黔中一帶人跡罕至的深山裏,當初為解江懸身上春風度之毒,張臨淵曾派人去尋過,一直沒有尋到,沒想到竟讓林夙找到了。

莫非林夙所謂四處遊歷,是替江懸找尋續命解毒之法麽……

謝燼微微垂眸,道:“知道了。送去給張太醫吧。”

春分一過,天立馬暖和了起來,塞上冰雪消融,代州城裏春梅爭相開放,紅的白的開了滿城。謝燼今日回來時折了一枝紅梅,插在江懸床頭的花瓶裏。

不多一會兒,滿室梅香清幽,沁人心脾。謝燼像平日那樣坐在正對床的書案前處理軍務,這個位置只要擡起頭,便能看到床上的江懸。

謝燼已逐漸習慣這樣無聲的相處了。

甚至偶爾覺得,這樣也很好。

至少江懸一直在那,不會離開,也不會再有人傷害他。他在昏睡中大約感覺不到病痛,面容一直沉靜安寧,仿佛真的只是睡著了一樣。每每看著他的睡顏,謝燼的心也會慢慢平靜下來。

咚咚,外頭有人敲門,謝燼擡眼,道了聲“進”。

來人是張臨淵。

張臨淵每日都來看江懸,謝燼已習慣了。二人之間無需多話,張臨淵道一聲“將軍好”,謝燼點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

今日張臨淵帶了針包,看樣子像是要為江懸針灸。

謝燼問:“林先生送來那株烏風草,用得上嗎?”

張臨淵答:“可用。公子體內仍有春風度殘余,烏風草可解百毒,於春風度也有效。”

至於為什麽還有春風度,張臨淵和謝燼各自心知肚明。也因如此,張臨淵在謝燼面前總有些心虛。——萬幸江懸活下來了,倘若真死在那天,謝燼第一個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張臨淵本著言多必失的原則,不再與謝燼搭話,專心致志為江懸診脈。不知是否因為得知大巫給江懸用了蠱,張臨淵近日疑神疑鬼,總懷疑江懸的脈象不太正常。可到底哪裏不正常,他又說不上來。

謝燼見他皺眉,問:“怎麽了,阿雪有事麽?”

張臨淵搖搖頭:“不,沒有。公子脈象平穩,氣血比前幾日還充盈了些。”

謝燼點點頭:“嗯。”

張臨淵放下江懸手腕,嘆了口氣:“在下為公子施針。”

“好。”

……

一下午時間一晃眼就過去,張臨淵離開後,房裏又只剩謝燼。臨近傍晚時,玉嬋進來問謝燼何時準備晚飯,謝燼沒有胃口,告訴她今日不必準備了,說完便繼續坐在案前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