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2 “混蛋謝岐川。”

朱雀軍乃秦王親兵,蕭長勖將自己親兵交由江懸調遣,其意不言而喻。

清早蕭承鄴還在信中懇求江懸回心轉意,轉眼至晌午,江懸便要舉兵攻打新安,如此波瀾起伏,百姓自然喜聞樂見,這邊玄羽軍還未返回軍營,那邊東市說書人已搭起講台,繪聲繪色地說起開年第一出大戲:

“……

江懸何許人也,鎮北王江述行之子,開國將領江泓之後,十三歲上陣殺敵,十四歲單槍匹馬入敵營取北狄藩王首級,一戰成名、聲震漠北。如此少年英才,本該在沙場上建功立業,卻因生得一副傾國傾城之容貌,最終招致殺身滅門的禍端。

相傳建昌帝早在江懸年少時便對他心生覬覦,甫一即位便要求江述行將江懸送入宮中,名為內臣,實為妃嬪。江述行自然不肯,於是建昌帝心生殺意,謀劃幽鹿峽之變,不僅使江家家破人亡,四萬玄鷹軍將士也隨之葬送了性命。自此,一代將門隕落,江懸被暗中劫持入宮,囚困整整七年。

……

這二人本該是生死仇敵,然兩千多日夜朝夕相處,建昌帝對江懸漸生情愫、愈陷愈深,如今甚至不惜以江山拱手相讓,與秦王交換江懸一人。可惜深仇大恨在前,江懸與他注定是不死不休。……

說書人從晌午講到傍晚,聽眾換了一批又一批,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議論蕭承鄴與江懸之間的愛恨情仇,穿插著些許陳年往事,譬如江家當年如何盛極一時、江凜與江懸兄弟二人又是如何青出於藍……有明理者說,蕭承鄴當年策劃幽鹿峽之變,並非全是見色起意,江懸是懷璧其罪不假,但招致禍端的根本不是美貌,而是江家越來越龐大的勢力,倘若放任江凜江懸兄弟二人在西北,幾年後必定盤踞一方,屆時,再想壓制他們就更難了。——只不過江懸的美貌太過耀眼奪目,才讓人們將注意力都集中於此,忘了他本身就足夠蕭承鄴忌憚。

京城中如此沸反盈天,幾百裏外的新安自然也聽到了消息。當初追隨蕭承鄴來到新安的朝臣,眼下終於亂了陣腳。上一次蕭承鄴說要拿玉璽換江懸還可托詞為計策,這次他全然不顧帝王威儀,以如此深切口吻懇求江懸回心轉意,就算是為陷害江懸、擾亂玄羽軍軍心,也未免太過荒謬。

一眾大臣情急之下冒死請求覲見,不知是因為大年初一不宜動怒,還是因為剛給江懸寫了信心情好,蕭承鄴今日竟欣然接見了他們。

禦書房中,左丞相第一個站出來,道:“陛下,懷柔之策已是行不通了。不如早日集結兵力,出兵奪回京城。聽說秦王今日將朱雀軍交由江懸調遣,江懸久病初愈,眼下正是最好的時機。”

另一大臣道:“是啊,朱雀軍與玄羽軍不同,是秦王親兵,江懸對之並不熟悉。且恰逢新年,京城守備松懈,不如趁現在發兵,殺他個措手不及!”

眾人七嘴八舌,無一不建議蕭承鄴盡早出兵。待他們說完一輪,蕭承鄴方才不緊不慢開口,輕笑一聲道:“措手不及?眾愛卿未免太小瞧了江懸,朕將他養在深宮,你們便也當他是籠中金雀了麽?出兵,說得容易。皇城易守難攻,誰來掛帥?左相,你麽?”

左相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蕭承鄴斜倚在龍椅上,胳膊支著腦袋,懶懶道:“眾愛卿不必擔憂,京城那兒只會比朕更急。新安行宮地勢更高,難攻易守,朕只需在這裏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即可。屆時誅殺謝岐川,蕭長勖便沒了左膀右臂。”

“誅殺謝岐川……”左相沉吟道,“莫非皇上想留江懸性命麽?”

聞言,蕭承鄴目光冷了下來,瞥了眼左相,道:“自己養的寵物不聽話,抓回來教訓便是,難不成左相還想替朕殺了他?”

左相面色一凜,躬身道:“臣無此意。”

“那就好。”蕭承鄴微微一笑,看向一旁李策,“李將軍。”

李策站出來:“末將在。”

“剛才的話聽見了麽,不許傷江問雪性命。”

李策一滯,抱拳行禮:“是。”

“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朕的手上。”

-

夜幕降臨,玄羽軍營地燃起熊熊篝火,江懸與謝燼一起回到軍營,與部下們共同慶祝新年。

眾人幕天席地,圍著篝火喝酒吃肉、談天說地。自打江家父子離去後,謝燼每年都在軍營過年。北方的敵人不過漢人的節,相反會趁除夕夜和新年這幾天擾亂邊境,謝燼每年都主動承擔起巡查的任務,讓其他將士在營地過節,自己帶一小隊人到寂靜冷清的關外守夜。

謝燼的手下都知道,他在逃避有關“團圓”的字眼。

所有人不約而同在謝燼面前閉口不談七年前的事,然而不談不代表忘記,相反,玄羽軍上下每個人每年新年第一杯酒,都默默敬給江家父子和埋葬在幽鹿峽底的四萬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