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預熱

三日後的清晨,詔獄附近,人山人海。

今日是“王霸、義利、古今”之辯的擂台賽,經過《明報》的宣傳,這個活動在南京城早就傳開了,大夥兒都想湊熱鬧,不僅想近距離看看平時難得一見的大儒們吵架時候的風采,還想看看孔希路這個孔聖後裔到底結局如何。

官員們被明確規定今日不許請假休沐,所以今日倒是沒什麽在任的官員過來,得以讓這場辯論的性質更加偏向學術一些。

士子們則更是曉得這是學術界難得一見的大事、盛事,說不得跟“洛陽之辯”、“鵝湖之會”一樣,是要載入史冊的,故此更是天不亮就早早地就趕了過來,以圖占個好位置。

辰時一過,鐘鼓樓上的鐘聲便敲響了。

“珰——”

悠揚的鐘聲響起,頓時讓周圍的人群騷亂了起來,這是即將入場的訊號。

“咚、咚、咚!”

打著赤膊的力士,敲響了詔獄前面的大鼓。

一陣宏亮的鼓點聲如同敲在人的心窩上一般震撼,伴隨著這陣鼓聲,詔獄大門洞開,大批錦衣衛挎刀而出,站在了詔獄門口的兩邊,緊跟著,數百名手中持著長槍的金吾衛邁著整齊的步伐而來,列隊於左右的街道上,肅立嚴陣以待。

這一套流程下來,大家便意識到這次是真的要入場了。

這些金吾衛是從皇宮調過來維持秩序的,但並不阻擋大家圍觀,一些膽大的人跑過來看,一些人在旁邊竊竊私語,還有不少人圍在周圍遠處。

很快,人群中爆發了一陣歡呼。

“來了!師道先生!”人群中響起喊叫。

詔獄附近,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緩緩駛來,車上坐著個年邁的老者,腰板筆直,精神矍鑠,他看起來年齡不小了,胡須花白,身體倒是挺硬朗的。

在他身後,還跟著六個青壯男子,穿著藍色的短衫,袖口紮著青色綢緞帶,看起來頗為威風凜凜。

“這是誰?”有國子監的監生好奇來問。

“師道先生都不認識?”旁邊的人嗤笑道。

“師道先生閉關多年,怕是閉關的時間比這小子歲數都大,不認識倒也正常。”

這時自有浙江籍貫的監生來解答:“汪與立,純孝先生的門人,金華學派這一代的掌門人物,在浙江有大名,此次被公推出來作為三名挑戰擂台的大儒。”

旁邊少數不知道的年輕監生聞言,紛紛恍然大悟。

不是裝的,是因為在這個時代,金華學派真的很有名,或許士子沒聽說過這位“師道先生”,但提到金華學派,那是一定如雷貫耳的。

金華學派,是南宋時期重要的儒家學派之一,代表人物是呂祖謙,金華學派在當時南宋思想界有較大影響,為浙東學派先聲之一,與之前提到的葉適的永嘉學派同為浙東學派兩大重要分支。

此派特點是較多地帶有調和理學內部朱熹、陸九淵之間矛盾的折衷色彩,曾邀朱熹、陸九淵聚會鵝湖,討論學術,意欲調和他們關於哲學思想的爭執,也就是著名的“鵝湖之會”。

如果從理學的光譜來看,金華學派嚴格地來說還是偏左,也就是偏陸氏心學的,學術主旨強調“天道有復,乃天行自然之道,人之善心發處,亦人心固有之理;天道復便運行無間,而人心多泯沒,益以私意障蔽,然雖有障蔽,而秉彝不可泯沒,便是天行無間之理”。

而南宋滅亡之後,其他學派遭受了打擊,金華學派的發展愈發壯大,“北山四先生”之一的金履祥……嗯,就是曾經給南宋朝廷獻策,以海路進攻元朝大都,靠圍魏救趙的方法解除襄樊之圍的那位,在蘭溪城內小天福山開設仁山書院講學。

由於金履祥學富五車,博通理學,造詣深邃而思惟嚴密,加之訓迪後學,諄切不倦,因而四方學子紛至沓來,稱他為“仁山先生”。

金履祥後,弟子許謙繼承了其衣缽,隨後金華學派傳到了許謙的弟子範祖幹,也就是剛才浙江監生所提的“純孝先生”手中,朱元璋曾經向其請教過治國的道理,在洪武年間是有名的碩儒,不過距今已經亡故了二十多年了。

作為如今明初理學界最重要的學派分支之一,金華學派閉關多年的掌門人都被請來親自出動,理學界對於這次擂台賽的重視,可見一斑。

事實上,汪與立也是跟高遜志一樣,是公認只要出面,就要被選上去的人。

此時,那幾名金華學派的弟子正簇擁著汪與立,沿著街巷往前面走去。

汪與立在一塊大石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朝著前面的一人作揖施禮。

“高太常。”

高遜志同樣還禮,而後為汪與立引薦了身邊的曹端。

汪與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已經聽說了曹端溫茶敗徐老的故事,沒想到北方學術界竟然出了如此了得的一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