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化肥神跡,張天師的提議

就在朱棣親自深入江南,體驗姜星火所提出的“攤役入畝”之策,是到底如何快速收攏被靖難之役嚇散的民心,又是如何利用取消徭役從最根本上摧毀了鄉間豪強的統治基礎,以及剛剛露出苗頭的農村塢堡化萌芽的時候。

遠在數百裏外的張天師,此時剛剛睡醒。

是的,晚上剛睡醒。

“我自黃粱未熟時,已知靈山有仙奇。

丹池玉露妝朱浦,劍閣寒光爍翠微。

雲鎖玉樓鋪洞雪,琴橫鶴膝展江湄。

有人試問君山景,不知君山景是誰。”

張宇初一身絲綢內襯,微敞著懷,從床榻上起來,漱了口水後吟道。

身為天師,穿衣這種事自然是不用自己管的,早有道童幫忙,張宇初呈現“大”字站立,一邊看道童們給自己穿衣、梳著胡子,一邊問道。

“清風,今日那點芽苗菜如何了?”

在門口的道姑揮了揮搭在臂彎上的拂塵,聲音淡漠地說道:“回稟師尊,早晨剛去廊道看過了,跟往日無二。”

張宇初不出意外地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就是隨便問一句,壓根就沒指望能得到什麽其他的回答。

畢竟,這玩意是皇帝讓他也種一點的,如果他不種或者不問,被皇帝知道了都是欺君大罪。

張天師這輩子就為了振興道門,振興道門靠自己沒用,儒家早就把佛道兩家壓得喘不過來氣來,只能依靠皇帝賞識才有機會,所以著實從心的張宇初壓根一點都不想得罪皇帝。

每天問一句,表達一下對芽苗菜的關切,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又有什麽費勁的呢?

“師尊,今日去哪?”

張宇初淡淡道:“今日去琪國公府上,老將軍雖然身材健碩,龍精虎猛不減當年,但畢竟上了歲數,陰陽之道還是需要本天師的秘方調養一二的……咳咳。”

聽了這話,旁邊的道童,嗯,說是道童其實歲數也不小了,都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神色。

道姑則是擡起拂塵,呸呸呸了幾聲。

不過,這也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有句話叫做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但朱棣不是這種人,朱棣對靖難功臣們,甭管你是跟著張玉朱能奪北平九門的八百勇士,還是在白溝河、夾河、藁城一起血戰過的,甚至是大寧系以及其他地方派系投降過來的,朱棣基本都做到了一視同仁。

所以,朱棣打進南京城坐上龍椅後,就開始大封靖難功臣,而且是那種毫不吝嗇的封賞,田地、俸祿、爵位、散官名號、金銀、美人……只要是你能想到的物質或是名譽上的賞賜,朱棣基本都滿足到位了。

也正是如此,現在雖然大明國內的局勢還是比較復雜,充滿了各種不穩定的因素,但進了南京城這個富貴窩的將軍們,也普遍性地開始松懈了下來,開始講究起了享受。

事實上,這也是朱棣帶著大軍清掃江南的一個次要原因。

這才過了幾天的太平日子,就開始這副憊懶的樣子了?都給老子動起來!

靖難的時候,燕軍以一地對一國,李景隆在北平送了一次,退回德州在白溝河依舊組織起六十萬大軍。而燕軍呢?一次都不能輸!

甚至連戰連勝,因為過於深入南軍腹地,遭到了一次小的失敗,便開始軍心有些動搖,還是朱能拔劍力諫才阻止了退兵的想法……難道這麽多天下名將並不曉得這個道理?不是的,只是腦海裏的那根弦,繃緊的太久了,遇到任何意外偶容易斷。

如今刀口舔血的日子結束了,不用時刻擔心自己這群叛軍叛將被建文帝拉到南京城砍腦袋,老當益壯的丘福自然也就動起了多子多福的念頭,其實不足為奇。

張天師一邊思量著這裏面的關節,一邊向外面的回廊走著。

雖然時間不算長,但張宇初如今在靖難功臣的圈子裏混的不錯,不論是提供點陰陽調和的保養,還是治療將軍們的陳年舊傷,亦或是做個法事祈福……總之,張宇初得到了新貴們的普遍尊重和認同。

這對於張宇初來說,就是極好的,畢竟龍虎山雖高,大上清宮雖遠,但也避不開廟堂的這些風波。

至於黑衣宰相道衍,張宇初打心眼裏是不想去見的,因此,只要在大天界寺的道衍沒有邀請自己,哪怕同在南京城,張宇初也就當沒這人。

不然呢?

他張天師是天下道門領袖,道衍是天下佛門領袖,可道衍在新皇帝心裏的地位,比張宇初高到不知哪去了,去人家佛門的地盤伏低做小,多憋屈。

就這樣,張宇初瞎琢磨著走出了廊道,即將來到外面的院子,就在他一腳已經踏出石階的時候,余光一瞥,卻駭得踉蹌了起來,要不是身後的兩個道童眼疾手快,險些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