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民心所向(第2/3頁)
“……上令下從乃世之常理,今我宋乃下國,與上國金朝劃定疆土,永世不違。”
“自此淮水中流以北,盡歸上國!”
圍著聽說書的百姓,有不少跟陸宰父子一般都是今日才入臨安城來,不明情形才特意跑來瓦舍聽書。
此時一聽就懵了,既如此劃分國土,豈不是淮北、陜西、河南河北……都歸了金國。
故而不少帶著河南、陜西等中原之地口音的聽書人當即發問:“那我們這些流移在南之人怎麽辦?”
他們算什麽人呢?
亡國奴?
說書人聲震雲霄:“陛下親筆進獻表中有旨:北人見則遣歸上國。”沒錯,就是亡國奴,是要被遣送回去的亡國奴!
醒木一拍話鋒一轉,說書人忽然跟下面的某位聽書人互動起來:“我瞧客官一身血煞氣,莫不是北面來的義軍吧。”
“你可知陛下禦筆,承諾金國‘凡有上國捕亡之人,南宋絕不敢容隱?’”言下之意:像你這等明顯參加過抗金的北人,該被官府通緝抓捕後,立刻扭送金國才是!
見被互動人面色驟然一變,甚至轉身就要跑,說書人又忙道:“誒誒,這位客官莫慌,且聽老朽念完!”
“多虧了天憐我宋,降下帝姬鏟奸除惡,誅秦檜於朝堂,定北伐於朝夕!陛下這份《進獻誓表》,才未被奸臣賊子送往金國!”
“你也不必急著跑啦!”
……
說書人棚子愈發熱鬧,很多看不懂文縐縐榜文的百姓,都被吸引了過去。
唯有陸宰父子還站在板榜前。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尋常百姓,比如流居南面的北人更在乎的是皇帝如何處置他們;而祖籍本在南的百姓,則會更在意皇帝承諾每年送給金國的天價貢金,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們可知道朝廷收稅的厲害!
但對於陸宰來說,陛下這一大篇‘臣構言’中,最令他想要吐血的部分,還是皇帝承諾金國:自此兩國接壤州城,除了巡尉(負責城內的秩序安保工作)外,宋不得設置任何屯軍戌守!
不得設守軍!
那豈不是邊境百姓,就是金國豢養的豬羊,什麽時候餓了,什麽時候宰來吃就是了!
陸遊原本扶著父親的手臂,可如今,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手臂在顫抖。
十三歲的少年,看的眼底幾乎要沁出血來。
這就是他們大宋的皇帝!
該下油鍋的難道只有秦檜一人?!
怪不得秦檜的死,讓臨安城陷入了巨大的狂歡:只怕不只是在慶祝賣國奸相之死,還是一種不能說出口,但人人心照不宣的祈禱——
祈禱那位逃出海的皇帝,能死在海上就好了!
祈禱他再也不能禍害家國百姓就好了!
*
“為父這就進宮去請見帝姬!”
陸宰緩過來後,當即決定前往皇城。
其實他剛上岸的時候,就想到過那位帝姬,只是那時是擔憂情緒多——
他上次來回稟明州市舶事時,親眼見過那位陛下和帝姬的相處。只見帝姬陪站在陛下一旁很是可憐,陛下只專斷漠然吩咐她一應與金事宜,都必須按照國書去做。
彼時帝姬只是垂首喏喏應是。
因此今日陸宰驟然得知,帝姬竟有膽魄違背聖旨,為國誅秦檜定北伐,陸宰在心內敬佩之余,也很是擔憂。
帝姬這是打定主意為國獻身了吧:趁皇帝在海外,跟金國徹底撕破臉,這樣皇帝回來後哪怕怒火滔天,也終究是覆水難收,再不能與金議和了。
因她手持帝王璽印,群臣只是遵旨而行,論理是無罪的。
而她……顯然帝姬是寧願自己承擔抗旨罪責,自己去死。
可現在——
陸宰看過了皇帝這份《進獻誓表》,與諸多朝臣和百姓一樣,領略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不,來日皇帝還能跪,還能和談!
在這件事上,皇帝絕對可以排除萬難。
別說跟金國撕破臉了,只怕就算嶽韓兩位將軍已經打到金人的家門口,只要那位皇帝回來,他也能立刻‘噗通’跪了,求金爹原諒!
陸宰遍體生寒。
他要立刻進宮!
他要去力諫帝姬!
都走到這一步了,帝姬你萬萬不可後退半步!如今你既已手握璽印,得天下民心,那麽……就做絕吧!
哪怕將來陛下從海上歸來,也絕不可礙於禮法孝悌之道,還政於他!
為此,他陸宰願意做‘附逆’之臣!只求帝姬為了天下蒼生萬民考慮,不要為名聲禮教所困!
這萬民之心,再經不起一次折騰了。
若這次戰機絕佳的北伐,再次被那位賣國皇帝打斷,那就真的是生生砸斷了華夏的脊梁,以後再不會有機會如此接近克復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