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歧途少年(十六)

車輛一路向前,車窗外的景象從高樓和街道變成了枝葉稀疏的樹木。

這不是回家的路,或者說,更像是去郊區的路。

去的確實是郊區。

車從道路上駛過,卷起一連串的掉落在地上的樹葉。隔著一段距離,周開霽看到了不遠處出現的白色的圍欄。道路上方的指示牌一閃而過,指向了東郊墓園的方向。

陳落松說的地方就是墓園,埋著老董事長和妻子的地方。

墓園和這整個郊區一樣,很安靜,園裏堆積著的也是和外面一樣的枯萎的樹葉,但是因為埋在這裏的人身份高,每天都有人打掃,地上也只積了淺淺的一層。

這裏與其說是墓園,不如說更像一個公園,只是少有人影,並且極度安靜。

老董事長夫婦在另一邊,陳落松只負責帶路,並不負責講解,這一路只讓高中生自己看著。

他們最終停在了兩塊墓碑前。這裏之前應該有人來過,專門用來放花束的地方還有幾束沒有枯萎的花。

周開霽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上面的人看著依舊陌生,但他還算認識。

今天上午才在那個沒人的辦公室裏看到過。

貼著地面吹來的風從指縫裏略過,他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人,想著對方帶他來這裏的用意。

已經猜到了高中生在想什麽,陳落松略微擡頭從圍巾裏鉆出,說:“就是帶你來看看。”

差不多到時候了,這個地方或早或晚都得來一趟。

他略微頷首,看向照片上的男人,說:“算是董事長的願望。”

風吹著,遠處走來幾個人影。

陳落松看了眼,又移開了視線,說:“這裏吹著冷,回車上去吧。”

周開霽一向聽他的話,一點頭。

沒有從來的時候的路回去,陳落松帶著人繼續往前走,從另一條路回去。

周開霽回頭看了眼後面逐漸靠近的幾個人。

三個人,兩男一女,女人戴著頂鑲珍珠的帽子,和另外兩個男人在他們之前站過的地方停下,把手裏的花放上了架子。

再往前走幾步後,幾個人徹底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他轉過頭問走在一邊的人:“陳哥認識那些人嗎?”

“有人嗎,”陳落松說,“沒注意。”

在重新回到大門的路上有一片湖,到了冬天,上面已經沒有什麽植物,只零星飄了幾片落葉。隔著湖面,原本跟著旁邊的人安靜走著的周開霽聽到從對岸傳來的聲響,轉過頭去。

對岸是幾個同樣來看望逝者的人,看上去應該是一家人,他聽到的是小孩的哭聲,聲音客觀來說不算大,但是因為這裏安靜,任何微小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可以聽得清楚。

去世的是小孩的爺爺,小孩哭著說一定要成為爺爺期待的對社會有用的人。

他記得他聽李華他們說過,他們家長原本期待他們能成為大老板或者什麽專家,但是現在要求降低,期望他們能成為一個能養活自己的人。

他突然想到,已經相處了這麽久,他好像一直不知道陳秘書對有什麽期待。

——陳秘書對他有期待嗎?

從大門出去後,司機仍然在原來的地方等他們。

上了車,陳落松問高中生後面這幾天有沒有安排。

周開霽說一周之後和李華幾個人去圖書館。

那幾個人去圖書館倒不是因為多愛學習,只是有寒假作業需要在下周前提交,他們覺得圖書館是一起趕作業的好地方。

確實是那幾個同學的作風,陳落松笑了下,放在手機裏的口袋剛好震動,他低頭看了眼,瞳孔映著手機微弱的光。

他轉頭問:“出去玩嗎?”

之後又說:“在你們去圖書館之前回來。”

他說出去玩的意思是公司團建。手底下的人從年末就開始策劃,經過緊張激烈的討論,現在給出了最終方案。

團建定在放年假之前,可以帶家屬,去雪山滑雪。

周開霽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見到雪山。

和在課本上看到的不同,真正的雪山遠比印刷出來的扁平模樣要來得更加磅礴。

從飛機換旅行車,上午出發,他們在下午到的酒店。

路上也就半天時間,周開霽算是認識了公司的管理層,其他員工也都知道了陳秘書這次把上次去過公司一趟的帥弟弟帶來了。

最輕松的應該是陳落松,他只需要把高中生往人群中一放,其他人上去聊天,他就可以自己安靜處理手上的工作。

到酒店的時候,他剛好合上筆記本。

酒店的住宿在之前已經安排好,帶家屬的住套房,沒帶家屬的人在之前已經自行選擇和人一起住還是住單間。

周開霽和陳落松一起住的套房,剛好兩個房間。進門後是客廳,正對著的是落地窗,站著看出去,可以直接看到連片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