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最煎熬的時候他人呢”

誰都能看得出,安奕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

妹妹是他強撐下去的唯一理由。

林譽明特意向上級打了特批申請,讓安奕做好消毒與防護,進移植倉去探望安雅。

安雅渾身插著管子與監護儀,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在打點滴。

枕邊擺著一張他們兄妹的合影,是去年兩人在動物園拍的,那時候安雅還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皮膚白皙、五官清麗,和此刻瘦脫相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安奕幾乎只看了一眼,就流下淚來。

他背過身去,抹掉眼淚,擡手輕輕敲了兩下窗口。

換藥窗緊挨著病床,安雅撐開眼皮看過來,愣了一秒,不敢置信地想坐起來看個清楚,奈何沒有多大力氣,只梗起了脖子。

安奕忙沖她擺擺手,隔著玻璃對她說:“乖乖躺好,不要亂動。”

“哥……”安雅一下紅了眼睛,“我好想你。”

“別哭、別哭……”安奕兩手按在窗上,恨不能沖進去替她受苦,“疼不疼?現在感覺怎麽樣?”

安雅輕輕搖頭,對他笑笑:“我看見你,就什麽都不怕了。”

安奕心酸,這些年表面上是他在拉扯安雅長大,可其實安雅才是那道引他向前奔跑的光束。

不是安雅離不開他,是他不能失去安雅。

“你在裏面乖乖的,配合醫生的治療,等你的燒退了,就能出來了,知道嗎?”安奕輕聲道。

“嗯,”安雅閉了閉眼,休息下又看向他,“我還想跟你去看大海、爬雪山呢,哥你可別反悔。”

“不反悔,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安奕淚盈盈地看進她眼中,“一直陪你。”

“……哥,你哭起來真醜。”

話音未落,兩人隔著玻璃窗都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又變成一場凝淚的對視。

良久,安雅說:“我有點累了哥,好想你抱抱我,就像小時候那樣。”

安奕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他何嘗不想過去抱一抱她?

從小吃藥都怕苦的一個孩子,在花樣的年紀本該享受她的大好青春,卻終日困守在這麽個狹小閉塞的病房裏,孤獨地和病魔抗爭。

他好想抱她去吹吹風、看看太陽,想像小時候那樣揉一揉她的頭發,再對她說一句“痛痛全都飛走了”。

可他做不到。

眼前這扇玻璃窗,將他們徹底分隔成兩個世界。

這麽近,又那麽遠。

安奕壓抑極了,心如刀絞。

這時林譽明過來拍拍他的肩,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小雅還是要多休息,不能太激動。”

安奕點點頭,秉持最後一絲冷靜,叮囑了安雅幾句,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等他走出移植倉,安奕便有些撐不住了。

他坐在倉外的長椅上,雙手捂著臉,久久沒有出聲。

林譽明陪他坐了一會兒,礙於還有工作就先離開了,換秦牧野過來陪他。

秦牧野大概猜出了這裏的情況,發自內心地感到遺憾。

他什麽也不問,就默默做個陪伴。

待外面天色漸暗,溫度漸冷,秦牧野脫掉外套給安奕披上,說:“我送你回家吧,再待下去你會生病的。”

安奕這才察覺他在似的,晃了下神,“你……不用陪我的,我緩一下就好。”

“不行,你這種狀態我可不放心讓你獨自回去,”秦牧野扶他站起來,“還有力氣嗎?我可以背你。”

安奕搖搖頭,把外套還給他,“我不冷,你穿好吧。”

秦牧野沒接,幫他提上保溫飯盒,執意送他回了家。

安奕沒邀請他上樓,秦牧野也沒要求,只是在安奕下車時,叫住了他:“那個……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情說別的,但我還是要為我之前的魯莽跟你道歉,相信我,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

安奕點點頭,只身往小區走去。

高挑單薄的背影,像個飄蕩的幽靈。

秦牧野深深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秦牧野便開車來到小區門口等著。

見安奕出來,他趕緊把人叫住。

安奕神色還是不好,想來又是一晚的煎熬,秦牧野問:“你吃早飯了嗎?”

安奕搖頭,問他:“你怎麽來了?”

“我送你去醫院,”秦牧野給他打開車門,遞給他一個袋子,“裏面是我媽做的三明治,味道不錯,我用錫紙包著,應該還沒涼。”

安奕沒動。

秦牧野幹脆把東西塞進他手裏,順手再把飯盒拿到車上放好。

安奕坐在副駕,咬了一口尤帶著熱意的早餐,他輕聲說了句“謝謝”。

“朋友之間不用說這些,”秦牧野等紅綠燈時,側臉看向安奕,“上個月我一直被我爸媽關在家裏教訓,沒想到你這段時間過得這麽辛苦。嚴琛他不知道這事嗎?”

安奕低下頭,說:“他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