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24

沈渡神色明滅,李重嘆氣:“金藏那日來說他來做先頭卒,我與他保證過,保他無恙,可今日我才知,他是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你不怕母皇?”

這一點,沈渡也未想到,多年籌謀最後竟然以金藏的犧牲為首:“臣也有過錯,未有及時阻攔……”

搖頭:“落子無悔。”

金藏是朱顏舅舅,朱顏傷心,沈渡心裏也不好受。

聞言,李重起身,披著一件鬥篷蹣跚著過來。細凝了沈渡半晌,緊繃的臉突然松懈:“你選擇了我,你當真不悔?”

他怎也未料到金藏存了必死的心,還用當街剖腹這麽慘烈的方式,一代樂人,不得善終,令人唏噓。

沈渡不依:“您永遠是我心裏的太子。”

“母皇呢?還好麽?”

李重伸手趕走老鼠:“不要叫我太子。”

沈渡想起女皇交代,心頭思緒繁雜:“陛下吩咐,重審太子一案,金氏族人押往大理寺,由臣主審,大理寺協助。”

“死了,當街剖腹為太子申冤。”

點頭,李重側臉在燈火下不太真切:“你瞧出來母皇意圖了麽?”

擺擺手:“金藏呢?”

細想了半晌,沈渡還是搖頭,但:“陛下身體大不如從前,朝陽公主倒是不顯,永安公主和周氏族人都蠢蠢欲動。”

“太子……”

這些都在意料之中:“姓來的那個人呢?”

若是真做個文人便罷,可他注定不會如此平凡。

“這便是臣要說的,今次陛下稱病不上朝,把案件交予臣審理,來羅織保持緘默,可後來朝陽公主監國,來羅織便坐不住了,跳出來要求把殿下交予推事院,只因殿下在臣這裏一直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招供,可那日《秦王破陣樂》卻是實實在在被很多人聽到。”

李重真的不像一個太子,沒有霸氣外露,沒有鋒芒在身,也沒有內斂但迫人的氣度,就這麽一副謙謙君子,文弱書生,外加中年大叔的模樣。

“張丞相他們不願,極力反對,言來羅織竟然公然違抗陛下命令,連太子也想入那肮髒的推事院,誰不知道進去推事院就是死路一條,這麽多年誰進去後活著出來過?太子是皇位唯一繼承人,進了監察百官的內閣便罷了,推事院萬萬不能去。”

“你說說你們,若非被逼迫,為何好端端的日光不要,偏生跑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過活。””

“來羅織拿出說辭,太子犯法與百姓同罪,而臣無能,便由他監察也是一樣。”

站在門外看了許久,沈渡叫人打開牢門,摒退衆人兀自走進去,有老鼠竄至腳邊啃食長靴,見啃不動,又跑去李重腳邊啃腳丫,李重被打擾,拋開書低頭看老鼠,一面淺笑:

李重穿著便服,發髻半散,慵懶隨意,身影被燭火拉長倒影在墻壁上,牢房雖然潮濕但還算幹凈整潔,踱步到燭火旁:

內閣獄中,李重自住進來就被安排在單獨的牢房裏,沈渡也沒給他特殊待遇,牢房陰暗潮濕,逼仄狹小,但李重一直住的習慣,未叫苦不疊,叫人送進去幾本書,每日裏沒事便看書,安然自在。

“想來你已經找到理由拒絕他了。”

也不知是誰將女皇重病的消息傳揚了出去,一時間百姓只覺得要變天了。

否則今日不會這麽篤定過來見他。

不過女皇到底真病假病,衆臣衆說紛紜,一時人心散亂,各大勢力各自籌謀。

沈渡點頭,寒眸微狹:“正是,左右陛下不在,臣便當衆說出陛下留的話,”見李重轉了注意力看他,便道,“朕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來羅織神色晦暗不明,到底沒多說什麽,高興接下聖旨,令衆人大跌眼鏡。

李重顯然沒料到會是這一句,待從沈渡眼裏看到確定,心潮起伏,眼裏的氤氳轉化為恨意:“她還知道她有兒子,這麽多年,這麽多年,她把自己兒子殺的只剩下我一個了,怎麽?想起來再殺就沒兒子了麽?沒兒子對她而言有何不可?她有女兒,她自己便是女子,她可以叫朝陽效仿她登基為女帝,往後千秋萬代都是女帝,豈不是好。”

關於太子一案,她也在當日下旨,命金氏一族入大理寺,案件交由沈渡主審,大理寺從旁協助。

沈渡緘默,女皇當年為贏宮鬥爭地位用了非常手段,大家都有耳聞,但政治原本就沾染鮮血,他們又是外人不好窺探。

第二日是臘八,本該女皇出面獎賞百官一年辛勞,但女皇突然重病不起,對外罷朝。

待李重情緒平穩,沈渡繼續:“臣有陛下聖旨在手,來羅織饒是巧言善辯也奈何不得,最後只得作罷。”

沈渡心頭激蕩,趁夜色離開。

“不過奇怪的是,張丞相他們反對便罷了,周氏一族也強烈反對,以榮國公周顯(周照兄長)為首,他們不僅反對殿下入推事院,也反對殿下入內閣,而是要求殿下入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唐正審理,說唐正為人正直做派清朗必定會還太子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