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舒庸以前給小茗上過課,我也算她的師母。後來我生病,她正好回國,就來看我。”

王法跟著走了一段時間,沉默時間太長,他還是先問:“您……是認識嚴茗嗎?”

“您現在身體好些了嗎?”王法忽然想到,向梓說何教授也是肺癌……

何教授走得慢。

“我發現得早,開完刀就吃靶向藥,目前還控制得不錯,比蔣雷運氣好得多。”何教授緩緩地道。

而秦敖和文成業就更手足無措了,像小跟班一樣綴在後面保持距離,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也被點名了。

聽到有些熟悉的名字,王法一時沒反應過來。

雖然何教授剛才替林晚星說了些話,可畢竟身份尷尬,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麽要特地和他談談。

後面一直手腳都不知往哪放的學生忽然開口:“您認識我們教練?”

與何教授散步,對王法來說有壓力。

“認識啊。”何教授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笑意和留戀,“我們可是病友。”

湖邊水光瀲灩,間或有散步聊天的行人,有學生在河邊練太極劍,還有學生放著英文節目大聲朗誦。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到他們。

水鳥騰空而起,諸多不可思議情緒湧向上,一切故事仿佛有了交點。

永川大學,湖畔步道。

“你們住一個病房嗎?”王法問。

“走吧,和你的學生一起,陪我散個步。”何教授緩和了下情緒,對他說。

“是,他就在我隔壁床。”

王法驀地看向咖啡桌對面的瘦弱女士。

“我們教練、我們教練……”學生也在後面喃喃地道。

“我。”何悠亭深吸了口氣,這樣說。

“他可煩人。半夜偷偷用手機看英超,那會兒我難受得睡不著,翻來覆去,他就喊上我一起看。”何悠亭用緩慢而溫和的語速假裝抱怨,話語裏卻滿是懷念。

“她要藏什麽?”

男生們走得近了些,他們有點謹慎地看著何教授,不知要再說點什麽。

“你轉述她說的‘自然觀察’的時候我就奇怪,你們身邊連監控都沒有,她根本無法做到‘觀察’。她找個理由攬事上身,是為了藏住別的一些事情。”

“您後來跟著看球了嗎?”王法問。

“嚴茗?”

“我一開始當然不可能看,生病怎麽說也得靜養,但蔣旬說看不到瓜迪奧拉再拿歐冠他死不瞑目,我反正也睡不著,就勉強跟著一起看。”

就在這時,林辰輕“咳”一聲,打斷兩人:“何教授這次特地前來,是因為嚴茗騙了你們。”

“靠,我們教練有點毒。瓜瓜到現在都沒拿到歐冠……”學生們在後面豎著耳朵聽,下意識吐槽,說完又覺得自己亂插嘴,往後退了退。

刑從連:“怎麽和長輩說話呢!”

何教授看著學生們,微微笑道:“你們教練說他喜歡小羅,還給我安利。他說‘看小羅踢球,就像能看到巴西的陽光,渾身舒坦,什麽病都好了’。”

王法明白,這是刑從連想活躍氣氛,讓他和何教授都不至於太難過:“你才不喜歡女孩兒吧?”

“我們教練賣安利的句子真就十年不變。”秦敖說。

下一刻,刑從連用一種雄性眼光從頭到腳審視他:“你行不行,在一起那麽久都沒談戀愛,你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兒?”

“但足球還是很有趣的。我之前的大半輩子,一直很忙,突然生病閑下來,就覺得自己人生除了看病,剩下的全是虛無。蔣雷就是那種,雖然會尬聊,但很熱情的人,他一直不停給我講足球、說球隊八卦、還給我找足球帥哥看。”何教授溫柔地笑了起來,“他最喜歡說自己有支球隊,整天眉飛色舞講,他的球隊有多麽多麽厲害。”

“不算吧。”

“我們一般厲害。”文成業說。

刑從連一臉凝重:“你怎麽錢包裏放著那個小林老師的照片,你們到底什麽關系,談戀愛了?”

“就是已經踢進青超聯賽的半決賽了。”秦敖有點害羞地撓了撓頭。

說完,王法感到腦袋被揉了揉,擡起頭,發現那是他小舅舅。

看著又害羞又想獻寶的學生們,何教授說:“我知道。”

“謝謝您。”王法對何教授說。

“您怎麽知道的?”秦敖很摸不著頭腦,“您已經球迷到連青超聯賽都看了?”

王法立刻清醒。他知道,作為舒庸的妻子,何悠亭教授作為原配,本該仇視林晚星,不死不休。可她卻能保持理性,甚至出來為林晚星說話,令人動容。

“因為那天在你們蔣教練墓前的人,是我。”何教授說。

“我明白。何教授聲音中滿是悲哀,“可這麽多年啊,我竟不知身邊睡著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仍是永川大學湖泊邊,這是向陽的一側。水生植物搖曳,春風吹了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