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舊事(第2/4頁)

如果他能好起來,就還有機會帶球員們去永川,去更大的綠茵場上追逐夢想。

只可惜,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墓碑上的時間顯示,蔣雷已經去世快一年了。

男生們如夢初醒,他們抓著手上的文件袋,陷入了更大的不確定中:“蔣教練早就去世了,那這些東西呢,不是他給我們的,那是誰?”

學生們非要知道真相。

錢老師站了一會,最後幹脆一屁股在蔣雷墓前的台階上坐下來,看他那架勢,甚至想喝兩杯:“蔣雷很關心你們,在永川治病的時候,他很想知道你們怎麽樣了。我們體育組幾個老師,架不住他是個病人,就幫他盯看著你們。”

錢老師的話頗有深意。

學生們比誰都清楚,蔣教練離開後,他們懷著自己也不清楚的恨意,開始迷茫地自暴自棄。

後面學校雖然也換人來帶他們踢球,可他們根本沒好好訓練。高二課業也難,他們讀了根本跟不上的高中,成績一落千丈。直到付新書的腿傷讓球隊徹底炸裂,大家直接不踢了。

“我們的事情,蔣教練都知道?”

“他知道啊,所以他非常自責,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們。”

在狹窄的陵園石板路上,所有人圍坐在錢老師周圍。他們聽著那些被刻意隱瞞的故事,陷入更深的迷茫和沉默,直到這句話。

“這跟他有什麽關系?”付新書擡起頭,從悲傷中恢復一些:“我們不好是我們的問題,和蔣教練沒有關系。”

“他生病了要離開我們去治療,這很正常。不能說他從小把我們帶大,帶我們踢足球,就得負責我們一輩子。”陳江河也很認真地說道。

直至此刻,錢建軍才完全感受到林晚星和王法究竟給孩子們帶去怎樣的變化。並不是他們課業上的增進,或者說球技上的提高。他們思維清晰,明辨是非,這才是最可貴的成長。

錢建軍想,如果那會兒的蔣雷能聽到這會兒學生們說的話,大概也不會充滿遺憾地離開人世。

可事實上是,蔣雷臨終前一直很難過。

他知道自己從小一點點帶大的孩子們,已經是學校的垃圾學生。

他很後悔因為自己喜歡足球,固執地帶他們走上這條道路。

孩子們失去選擇正常人生道路的機會,他也無力實踐任何諾言。

他們都將碌碌無為地死去,成為世間的塵埃,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所以蔣雷的臨終心願,就是希望足球隊這些他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們能比他幸運一些,有重新選擇人生道路的機會。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遺憾。

在浩如星河的臨終心願裏,能被認真傾聽的寥寥無幾。

但那一天,在這片陵園裏,蔣雷的心願被聽到了。

“應該是湊巧,但肯定也是老天爺的安排。”

錢建軍擡頭看了看天,又望向前方的石板路。

在那裏,有位老人正在抱著壇酒,向他們這裏緩緩走來。

錢建軍沖對方揮揮手,喊了句:“老陳,你來啦。”

山裏吹起一陣清風,枯黃的松針又簌簌地落下一層,腳踩在上面,有厚實而綿軟的質感。

老人腳有些跛,眉毛很粗。學生們覺得老人有些眼熟,盯著他看了會兒。

很快,老人走到他們跟前。

他直接將酒缸塞在陳江河手裏,又從口袋裏又掏出三個小酒盅,把其中一個擺在蔣教練墓前,最後回頭罵道:“臭小子愣著幹嘛,倒酒啊。”

此言一出,陳江河突然喊道:“陳……陳老師?”

眼前的老人,正是林晚星崗位上的前任,宏景八中曾經的體育器材室的管理員。

種種畫面突然湧入腦海,陳江河突然說:“我課桌裏的借球卡是您放的?”

老陳沒有回答他。

他站起來,繞過馬尾松,向旁邊墓地走去。

學生們緩步跟了上去。

只見老陳在蔣教練旁邊的墓地上,擺上了剩下兩只酒盅,看到墓碑名字的刹那,學生們完全愣住了。

那兩個名字他們太過熟悉。

或者說不是名字本身很熟,而是他們天天在對方家裏上課玩耍。雖然素未謀面,但那棟房子的每個角落都有兩位老人的身影,對方好像早已是他們再親近不過的爺爺奶奶了。

濃密的松針篩下零星光影,落在墓碑上,那是林尋涯、沈淑元之墓。

是林晚星的,爺爺和奶奶。

老陳把酒盅在墓前擺下。

老人墓地上的松針很淺,比蔣教練墓前的要少上許多,墓前擺著一束花,顯然近期是有人來祭掃過。

叮鐺兩聲輕響,王法剛剛回過神。

他拿過陳江河懷裏的酒壇,半跪著,往酒盅裏斟上酒。

琥珀色液體汩汩流下。

“蔣教練的事情,和林晚星的關聯到底在哪裏?”王法緩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