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等公民 3

秦孟事先在星網搜索過在冷凍艙休眠的感受和風險，這項技術非常安全，除非是具備基因損傷或傷勢重到離死只有一線、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動蕩的人，否則冷凍艙的副作用不比吃消炎藥大多少。

有網友說，在冷凍艙中進入休眠，和做手術接受全麻很像，醫生調好藥水，藥水沿著管道流入人體，漸漸的，人就會徹底失去意識，連夢都不會有，與手術的區別就是醒來後身上不會多個刀口，更不會少零件。

秦孟本以為自己也不會做夢，可在失去了意識後，他卻聽到了許多聲音。

那是含糊不清的絮語，很嘈雜，又像電視屏幕花掉時發出的滋滋沙沙的聲音，讓他感到本能的不適。

他的本能叫囂著不安、惶恐、想要逃離卻無處可逃，感到有什麽東西在急促敲打著自己的大腦，想要呼吸卻被困在冰冷的軀殼中動彈不得。

那是自靈魂傳來的窒息感，如同被人按著後腦勺壓在一盆冷油之間，油脂濃稠，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也不能張開嘴發出哀嚎。

最後，他聽清了最大的聲音，一根陰冷的、巨大的觸手跨越了維度，輕輕點住他的額頭，用濕滑黏膩的嗓音調笑著什麽。

祂使用的並非人類的言語，秦孟古怪地明白對方的意思——你真是，非常、非常的漂亮。

那聲音飽含惡意與貪婪，意味深長，居高臨下地透過克隆人的表皮，看到秦孟真實的靈魂。

電光閃過。

秦孟睜開眼睛，心跳如鼓，急促地喘息起來，他雙手按在喉嚨上，努力張大嘴呼吸，空乘已經開啟喚醒系統，在走廊裏咚咚敲那些還未打開的冷凍艙。

“醒醒，我們出躍遷點了，別睡了，起來補充水分和維生素，進行適當運動，頭疼的來領止痛藥。”

秦孟喘了好幾下，才順著求生本能爬出冷凍艙，聲音沙啞：“請給我藥，謝謝。”

空乘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哦，你是反應比較大的那種人，我可以給你諾復汀，這種止痛最快了，但不是免費的，加2個星幣。”

祂投影出付款碼，鮮紅的唇裂開，鮮血順著臉頰流下，面孔分明每分每寸都符合美學，可沒有皮膚的軀體又極致可怖，美麗到了惡心的地步。

秦孟一頓，眨了眨眼，面前的空乘還是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面孔，眼中含著淡淡的關懷。

他拿用手環狀的個人星腦碰了碰付款碼，空乘的星腦發出提示音。

“2星幣已到賬。”

秦孟接過藥片，隨手塞嘴裏：“謝謝。”

他坐著緩了好一陣，才脫下休眠服，換上工服，這是一種土黃色的連體礦工套裝，可以抵抗高溫、低溫，有制氧功能。

星艦緩緩降落在一顆陌生的小行星上，這是一顆大型氣體行星的3號衛星，有豐富的鈹晶，因此被隸屬於88號礦星總督伊凡尼·柯什的公司拍下。

“尊敬的乘客，您好！感謝乘坐ST9923號星艦，前方到達本次星艦終點站:鈹晶3衛。”

“請各位旅客拿好行李，做好下艦準備。當前艦內溫度27℃，鈹晶3衛地表溫度-32℃。前往鈹晶3衛地表的乘客請走一號通道換乘軌道電梯，前往羅森星的乘客請走二號通道換乘CTW396號星艦，有前往星域外的乘客請走三號通道乘坐擺渡船抵達T3航站樓。祝您旅途愉快，期待與您下次再見。”

秦孟隨工友一起下星艦，此處重力是88號礦星的六分之五，在這裏行走會很輕松。

工服有保暖和制氧的功能，他們坐懸浮車離開航天港，進入鈹晶3衛唯一的人群聚集地，這是一座擁有三萬人口的大型基地，圍繞著鈹晶、旅遊業展開，有遊客穿著與工人們不同款式顏色的衣物在其中穿梭。

秦孟進入基地後摘下頭盔，深呼一口氣，基地中含著薄荷味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

他看向街道，粉紅色的燈牌掛滿了整條街，那是娛樂區。

工友洛克搭著秦孟的肩膀，親切道：“薩莫，你想去娛樂區玩玩嗎？”

秦孟連忙搖頭：“我不去。”

洛克哈哈大笑：“去嘛，那裏很好玩的，附近好幾顆宜居星都有人愛來這裏玩呢，你知道夜願嗎？那家的仿生人最帶勁了，我叔叔說，他來采礦一個月7000星幣，就要往夜願送一半。”

另一名工友傑羅斯面露不贊同：“那個老色鬼算是沒救了，薩莫才降生沒多久，別慫恿他亂花錢，薩莫，別聽他的，你要多攢錢，才能更好適應這個時代，不能把錢花到夜店去。”

面對傑羅斯的善意，秦孟微笑著點頭，輕聲道謝，轉而打開星腦錄像功能，將周遭的一切錄下來。

傑羅斯調侃：“真是才出生的小孩，你的本體沒見過這些嗎？”

秦孟隨口回道：“沒有，我那會兒還沒有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