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頁)

秦智悄悄回頭,轉到一半,不敢再轉,視線收回來,看向了一邊的福安,壓低了聲音問:“封大人認識白金娘子?”

福安日日跟在封重彥身旁,主子見過哪些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主子昨兒才來青州,怎可能認識什麽白金娘子。

還未回答,便聽裏面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喝茶,不燙了。”

秦智自認為是個粗心大意的漢子,聽到那聲音,此時也不得不往狹隘了想,疑惑問:“封大人的口味,應該不至於如此吧......”

福安一眼瞪了過去。

他那顆腦子,想什麽呢。

長公主是什麽姿色?

國色傾城。

封夫人曾擔心他走不出來,也不是沒想過替他續弦之事,前兩千才提了一句,主子便擱了手裏的茶盞,起身冷著臉道:“我封重彥的妻子是沈明酥,也只會是她。”

從那之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逆鱗。

包括封夫人,也是只字不敢提。

但福安又無比清楚,五年了,主子一向不喜與人碰觸,尤其是姑娘,一見到人遠遠地避開,把那份喪妻之夫的姿態擺得明明白白。

今日卻拉著那位白金娘子的手,拉了一路。

任福安想破了腦袋,也回憶不起來,主子是何時認識的這位婦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封重彥一聲,“閉門。”把所有心頭的疑惑霎時推向了更大的懸念。

福安來不及細想,轉身拉上了門。

房門一關,耳邊愈發安靜。

沈明酥捧著封重彥遞過來的茶杯,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

屋裏兩盆炭火一左一右地烤著,很快便熏得她背心發熱,再看封重彥身上還是披著大氅,似乎並沒有覺得冷。

想起一路上那只冰涼的手,沈明酥忍不住問:“封大人生病了?”

封重彥目光一直在她臉上,挪不開,柔聲應道:“來時的路上,受了些風寒,無礙,很快就好。”

那可就奇怪了。

百毒不侵的身子,怎會沾染風寒。

沈明酥沒再問。

五年裏,關於他的消息,自己多少聽過,知道他還沒有走出來,對於那樁慘不忍睹婚宴,所帶給他的創傷印記,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自己也很遺憾,卻無能為力。

她不再是他的阿錦,連沈明酥都不是了,只是身在江湖一角的一位無名小卒。

她沒問,封重彥先問她:“過得好嗎?”

聲音一出來,便不覺發了抖。

沈明酥點頭,“好。”

死去一回的人,格外需要人間煙火,五年的日子雖過得平淡,但每天都很充實。

早上睡醒能聽到鳥鳴。春季踏青,夏季賞花,秋季看紅葉,到了冬季,便能欣賞眼下這般雪景。也不寂寞,鄰裏和睦,身邊還有一個老頭子和三只雪狼陪伴。

這樣的平靜日子她過了五年,今日應該就要結束了。

她等著他來揭穿。

封重彥卻只安靜地望著她,她臉上的妝容做得逼真,但並沒有掩蓋住她的神色。

唇角含著淺笑,目光清明,一切都那麽真實。

不再是夢裏那道無論他如何呼喚,都不曾對他回頭的縹緲背影,也不再是午夜噩夢驚醒,發現她確實不在時,腦海裏幻化出的那張模糊的面孔。

她就是在自己跟前。

清晰的,鮮活的,同他在說著話。

那場大火,他並非沒有懷疑過,只不過不敢給自己半點奢望,怕自己一旦沉淪,便再也起不來了。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把趙佐淩扶上了皇位。

等著他慢慢地長大,也在等著自己的身子一日一日地變壞,終有一日,他會到地底下去陪她,再把那句話告訴她。

“我也難過。”

不止是趙佐淩,她不在了,他也難過。

那日他清繳完前朝一黨,夜裏才回到封家,頭一回去他們的婚房,屋內依舊燃著紅蠟。

紅色的褥子,金絲彩線繡出來了一對鴛鴦,紅色的雙人枕頭勾勒出了百年好合的字樣,婚床上還撒著花生和桂圓。

原本她應該坐在那兒,等著他回來。

他緩緩地走過去,坐在上面,喜慶的沖擊,讓他短暫地忘卻了那一場悲涼的大雪,似乎一個轉身,一擡眼,就能看到她站在身前。

一直等到了半夜,才終於回過神來。

她不在了,已經死了。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她那一刀,不僅斷了自己的命,還留給了他一世的落寞和悲涼。

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這般渾渾噩噩地活著了。

靜院裏他種了很多的花,牡丹,芍藥,月季......他很少去見客,空出了很多閑余時間,每日親手去澆灌那些花草。

去年花兒開了一輪,繁花簇錦,堪比東宮。

他曾想,若她能還活著,看到了,一定會很喜歡。

可跟前人的眼睛,含著一汪新生的清泉,即便沒有那些繁花的映照,也含著他曾無數次幻想出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