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他是前朝太子, 潛伏了十幾年,還未復仇,又怎能輕易被人算計, 他早就準備好了,今日要反。
她做了什麽?殺了朝廷的禁軍, 助了他一臂之力,將長矛對向了她的血親。
不對,那不是她的血親。
她姓沈。
趙家是她的仇人, 她應該舉起手裏的刀去殺了他們,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且這條路還沒結束,還不是他們想要的,她得繼續往前走, 拿著手裏的這把刀, 去殺光所有趙家人。
她不怨淩墨塵。
從一開始他接近自己便是存了目的, 兩日皆知,今日這一切, 她不怨, 也不知道該去怨誰。
轉過身沒再看他,腳步緩緩往前。
封重彥說九月適合成親, 氣候適宜, 不冷也不熱, 但幽州和昌都的氣候卻不同, 九月中,這裏已經下雪了。
冰涼的雪花入骨, 倒能讓她一直保持著清醒。
鳳冠壓得她脖子酸疼, 幾次想去摘, 發夾拽住了她的發絲, 扯得一根一根的心疼,偏生掉不下來,歪歪扭扭偏在頭上。
長裙所過之處,全是血跡。
淩墨塵看著那道搖晃的身影,想起她背著藥箱獨自行走在甬道上,背影裏透出來的孤寂同如今一模一樣。
想起她跪在自己親人的腳邊,磕著頭,灼熱的太陽只曬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又想起她的笑顏,“好笑的時候不笑,等待何時?”
“怕,國師就能停手嗎。”
“國師要我這條命,我給你。”
“國師停不下來,我也一樣,國師不必心軟,因為我們都不得比往前走。”
她以為,他要的是她的命。
她願意給。
但他不是。
他剜的是她的心,讓她手刃至親,萬劫不復。
她什麽壞事都沒做過,就因為她是趙家人。
冷風夾著飄零的雪花,吸入鼻尖,他只覺一口寒風灌入他心肺,連呼吸都吃力了,臉色一陣發白,受傷的腿腳終究沒支撐住,半跪在了地上。
事情終究還是走向了最壞的地步。
誰也逃不掉。
“沈明酥!”他忽然喊住她,聲音被夜風一吹,微微顫抖,“那張帕子,你可以用。”
她用了,他就可以立馬停下來。
那是他欠她的恩情。
是欠她沈明酥的。
與她身上的血脈無關,與趙家無關。
沈明酥頓了頓,被他一說,似是這才想了起來,垂下頭,翻開了自己握著彎刀的手腕,便見那一張帕子纏在自己的虎口上,已經被血跡染得瞧不見半點原來的顏色。
連那朵並蒂蓮也看不見了。
早已無用。
沈明酥伸手輕輕地拉開了活扣,裏面被浸泡的鮮血被擠壓出來,滴在了她手上,地上,她手一松,任由它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欠怕了。
不想再欠誰的。
血紅的手帕,被屍身血海淹沒,尋不出半點痕跡。
即便到了最後一刻,她都不想讓他為難。
寒風凜冽,淩墨塵看著她再次提了腳步,往漆黑的雪夜裏走,仿佛要走到最深處去,失聲喊道:“沈明酥,你回來!”
前面的人再也沒有給他一點回應。
顧玄之適才被他呵斥後,沒再生殺心。
殺與不殺都一樣,她最後的結局都好不到哪裏去,見淩墨塵如此,八成也知道這段日子相處,他怕是對這位趙家郡主動了心。
但兩人一個姓周,一個姓趙,隔著的是血海深仇,永遠都不會有可能。
大局為重,顧玄之提醒他道:“主子,該走了。”
他們得先出城,今夜接下來皇帝和封重彥還有一場廝殺。
前朝太子還活著的消息早就被皇帝傳到了國子監。
且已經給兩位閣老去了信函,向兩位閣老表示了自己對前朝的虔誠,願意把江山還給前朝太子。
他趙帝做了十七年的賢主,敬重每一個臣子,愛戴自己的子民,積攢了一身的賢名,能有這樣的舉動,是在情理之中。
他願意讓,可封家呢。
封家忠於趙帝,當年便是因第一個支持趙帝登基,而權傾朝野,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封家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舊主歸來,打破這一切,拿走屬於他封家的利益。
所以封重彥‘殺了’前朝的兩位閣老,並控制了國子監上千名學子,讓他們口不能言。
再斬殺季闌松,引出前朝太子一並滅口。
封重彥大逆不道,‘殺死’前朝太子,還屠殺了兩位閣老滿門,喪盡天良,趙帝心中雖萬分不忍,但為了堵住悠悠之口,還前朝太子和兩位閣老一個公道,不得不忍痛割愛,下令捉拿封重彥,誅殺封家滿門。
這就是趙帝今夜的計劃。
他們不過是將計就計,救下了季闌松和兩位閣老,待天一亮,所有人都會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