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嫁衣◎

馮肅明白她那話的意思, 封重彥若是知道沈娘子救了主子,八成又要發瘋,找主子的不對, 回頭看了一眼床上虛弱的主子,送沈明酥到了馬車前, 躊躇道:“沈娘子,這兩日若是得空,還能再過來一趟嗎?”

他怕主子病情又發作, 自己再上門去請, 怕就難了。

人救了一半,也不可能不管,沈明酥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明日我再過來。”

馮肅心裏的石頭落地, 欣喜地道了謝, “多謝沈娘子。”

回到封家已是戌時末,往日這時候, 封重彥還未回來, 沈明酥一路並未著急,一下馬車卻見連勝和婉月站在門口, 手裏提著紗燈, 一人立一邊, 見她從馬車上下來, 影在燈後一張臉險些哭了。

午後連勝去娶嫁衣,留婉月一人在屋裏, 去取個茶葉的功夫, 回來便不見了人。

院子裏找遍了, 也沒找著, 去了沈月搖那一趟,也沒見到人。

連勝取了嫁衣回來,知道人不見了,也跟著一道找,偏偏還不敢聲張,不能大張旗鼓地尋人,怕鬧到了封夫人耳裏。

到封重彥回來,還是沒見到人。

往日沈娘子雖喜歡往外跑,但今日連勝提前同她說好了,要試穿嫁衣,且她也答應了,就算出去,也應該打一聲招呼。

這般忽然不見了人,連勝一時六神無主,同封重彥說了來龍去脈,“奴婢怕沈娘子有急事去辦,並未聲張......”

一堆人正著急,沈月搖來了院子,同封重彥道:“姐姐同我打過招呼,有事出去一趟,晚些時候回來。”

婉月一愣,臉色頗有些埋怨,“二娘子怎不早說......”適才找過去時,她要是說這麽一句,大夥兒也不用這般著急了。

一屋子人從黃昏後便開始等人,等到天黑,眼見夜色越來越深,個個的心都懸著不落。

福安一人去了趟前院,不久後回來,進屋走到封重彥跟前,壓低了聲音稟報道:“午後門房那邊一名小丫鬟來報,說是沈娘子娘家來了人,那人姓馮,沈娘子出去後,便沒再回來。”

姓馮,沈家壓根兒就沒有姓馮的親戚。

還能有誰,淩墨塵身邊的馮肅。

福安心裏不由暗罵,這淩墨塵簡直就是一塊狗皮膏藥,是打算纏上沈娘子不放了。

封重彥遲遲沒出聲,坐在圈椅內,背著光,瞧不見他臉上的神色,福安候了片刻,沒聽到他的吩咐,主動道:“奴才這就去尋人。”

“不必。”封重彥忽然出聲,“等她自己回來。”

這一等便等到了亥時。

出門太急,沈明酥沒打招呼,天色又這麽晚了,倒是不意外兩位姑姑守在門口,下了馬車,並沒同兩人去解釋,徑直上了長廊。

兩位姑姑一前一後提著燈跟在她身後,見她不說話,連勝便輕聲道:“奴婢午後便把嫁衣取了過來,待會兒娘子先試穿......”

沈明酥腳步微微一頓,竟是把試穿嫁衣一事忘了個一幹二凈。

婉月也道:“省主酉時已回了府,正等著娘子......”

兩句話似乎對她的晚歸並沒在意,但該說的又都說了,沈明酥心裏有了準備,卻不想一回到靜院,便見封重彥立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件披風。

夜風輕漾,卷起了他紫色的衣擺,還是一身官服。

到了這個份上,沈明酥也沒什麽可辯解的,深院裏的規矩繁瑣,想必她這回犯的條規有些多。

封重彥卻並沒去質問她,上前把手裏的披風搭在了她肩上,溫聲問:“出去怎麽也不披件披風。”

沈明酥沒擡頭,“不冷。”

話音剛落,封重彥便彎身牽住了她的手,當場揭穿,“手都涼了。”

沈明酥沒再說話。

“先進屋。”封重彥拉著她進了東暖閣,秋季還未燒地龍,吩咐連勝打了一盆熱水,親自替她凈了手,又拿了布巾為她擦幹。

兩人坐去軟塌上,婉月奉了熱茶,沈明酥飲了些,身子漸漸地暖了。

封重彥也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後,放下時才忽然道:“去哪兒了?”似是不經意地一問,並不在意。

沈明酥眸子輕輕一頓,猶豫了幾息,到底還是沒說出實情,“見了一位朋友,之前柳巷的人。”

淩墨塵那傷,確實經不起再折騰。

香爐裏的香片已燃燼,寥寥青煙斷了線,空留一縷殘香,越來越淡,也要隨之消散了去,抓不住留不住。

曾經一幕又浮出了腦海。

......

“待會兒他們要是問起,你就說咱們去采藥了,別說咱去遊了湖,更不能說吃了燒雞。”

“這是撒謊?”

她對他一笑,“這不是撒謊,這是咱們之間的小秘密。封哥哥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騙你。”

她終究還是學會了對自己說謊。

心口忽然被撕扯,濃郁的夜色壓過了身旁的紗燈燭火,心猛往下沉去,封重彥面上卻一片平靜,應了她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