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4頁)

聽封重彥親口趕人了,十全已經不敢再呆,可心底又不安,目光往沈明酥的方向瞧去。

“早些回吧,莫讓令尊令堂著急。”

一提到太子和太子妃,十全立馬焉了氣,“那在下先失陪了,近日天色涼,兩位也早點回去歇息。”到底不放心,暗示了一句封重彥,“大人,這位十錦公子,是一位唱弄影戲的尋常百姓,遵紀守法,乃良民。”

封重彥沒吱聲。

十全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院子。

人走了,封重彥又看向務觀。

務觀瞧出了他眼裏的意思,怔了怔,“封大人不帶這樣過河拆橋的,我好不容易做了一鍋,這還沒開始動呢。”

封重彥揶揄道:“你還缺這一口吃的?”

“自己做的哪能一樣。”務觀為難地道:“且皇命難違啊。”他如今是可帶著密旨接近沈娘子要雲骨得,不能走。

封重彥目光一冷。

務觀苦惱地揉了一下太陽穴,似是經過了一番艱難的抉擇,“行吧,今日我就賣封大人一個面子,來日我要有什麽事求到封大人跟前,還望封大人記得今日的恩情。”

沈明酥再出來,院子裏就只剩下了封重彥。

沈明酥也沒問他們去了哪兒,坐回位置上,繼續吃,一鍋魚羊來得不容易,不能再浪費。

吃飽了才放下竹筷,問還坐在身旁沒打算走的封重彥,“封大人有事?”

“吃飽了?”

沈明酥點頭。

封重彥起身,開始收碗筷。

沈明酥目光動了動。

母親和月搖雖喜歡做飯,但不喜歡洗碗,藥童們不在時,洗碗的活兒都是父親在做,後來封重彥到了沈家,就變成了封重彥。

沈明酥見他挽起衣袖,熟練地疊起了酒碗,出聲提醒他:“封大人今夕不同往日了,不再是寄人於籬下的可憐之人,沒要必再如此委曲求全。”

原來世上再親密的兩個人,時候到了,也能互相傷害。

風裹著利刀子,猛然刺入耳朵,還沒反應過來,疼痛已經鉆入了心口,封重彥緩緩回頭,沈明酥面含微笑地看著他。

那笑容不再似從前,滿眼的涼薄,沒有半點感情。

......

初到幽州時,他一雙斷腿,遭受到了無數非議。

“聽說是今年的新科狀元,竟然落到了這步境地。”

“估計是站不起來了,看來封家要多個殘廢了。”

“天上雲變成了地上泥,可憐......”

種種屈辱,逼得他難以入眠,頭一次嘗試站起來,以失敗而告終。

昔日驕傲的矜貴少年,跌進泥潭,卻再也爬不起來。

表公子嘲諷道:“都廢了,就安心坐在輪椅上罷,瞎折騰什麽,非要弄這麽狼狽,讓大夥兒來可憐?”

她把他扶起來,告訴他:“人一輩子,誰沒有走投無路之時,封哥哥不過是被暫時的局勢所困,如今你身上的泥水,不是墳墓裏的淤泥,而是讓你生根發芽,涅槃重生的土壤。且封哥哥這麽厲害,才學無人能力,哪裏可憐了?誰要說封哥哥是可憐人,我頭一個不樂意。”

往日的不堪,被她再提起來,重新以嘲笑者的姿態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晚春的夜涼起來,也有寒冬的感覺,封重彥緊緊地盯著那雙眼睛,一向看不清的眼底溢出幾分沉痛,啞聲道:“好好說話。”

“那我該怎麽說?”沈明酥咽下喉頭,偏過頭,“說我感謝封大人幫我洗碗,要封大人留宿?”

月色被雲霧遮去,光線暗淡,鼻尖的呼吸也被帶走了一般,兩人久久沉默。

封重彥忍痛彎唇一笑,“我倒希望你能一直這般尖酸刻薄。”

“案板上的魚不也得掙紮一下?”沈明酥笑笑,轉身進屋,“封大人請便,門關不關無所謂,對封大人來說有門無門都一樣。”

她不也是可憐人?

卑微低賤,那道門無論什麽人,什麽時候都可以闖進來。

翌日一早,又淅淅瀝瀝地落起了雨,沈明酥推開門,院子裏的茅草房正“嘀嗒嘀嗒”滴著雨水。

底下的灶台上,整齊地堆放著碗筷。

往後幾日封重彥沒再來,務觀也不見了身影,所幸雨勢斷斷續續,沒有影響到沈明酥的弄影戲。

收購茶葉的老板也回來了,鋪子比以前更熱鬧。

今日沈明酥收攤早,天色還未黑便跨上了木箱,同鋪子裏的老板打了一聲招呼,“張叔,我先走了。”

“這麽早?”

“唱太多,嗓子受不了。”

“是該好好歇息。”送了一袋茶葉和幾個羅漢果給她,“拿回去泡水,潤潤喉。”

“多謝張叔。”沈明酥接了過來,又去王嫂子的攤位上買了幾個雞蛋揣進兜裏。

回到家剛進屋,頭頂的青瓦便被豆大的雨點砸得噼裏啪啦。

沈明酥點了油燈,用張叔給的羅漢果泡了一壺茶,坐在窗戶邊,再從兜裏掏出了雞蛋放在桌上,靜靜地聽著外面的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