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如今封重彥把這份功主動讓了出來。

當年他辜負了惠景帝所托,沒扶持幼子上位,自己登基,得到的是一片罵聲,罵他叛主,忘恩負義。唯有封元驥沉默不語,跪在殿堂,對他呼出了第一聲,“聖上萬歲。”

後來也是封元驥助他建立了府弟,廣納賢士,將名士白閣老請出奉上尊位,以老師之禮相待。

白閣老死的那一日,封元驥連夜進宮覲見,帶他去了白府。

他跪在雨中一夜為白閣老送葬,其誠心終於打動了一批老臣,也得到了前朝幾名猛將的支持。

動蕩的朝堂漸漸安穩,他的名聲也從那之後日漸起來,到今日已是一代賢明之君。

可後來封元驥出兵大敗,他卻因一時之怒,將封家貶為庶人,險些釀下大錯。

然而封家再一次救了他。

兩年前他為穩固軍心,到青州親征,不料中計被胡人包圍,封家大公子封重彥竟不計前嫌,將他從胡軍手中解救而出。

直至今日,封家依舊對他效忠,還在為趙家著想,這份忠誠,他怎不動容,“伯鷹啊,朕有你在,才能高枕無憂。”

封重彥擡臂抵額行禮,“為陛下分憂,乃臣本分。”

皇帝沒再同他議論朝事,笑問道:“婚事何時辦?”

“啟稟陛下,眼下正在看期。”

“也該成家立業了,改日朕倒要見見這位沈家娘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竟有這般好福氣,連榮繡都比不過了。”

封重彥起身,掀袍跪下,回稟道:“不過是平常家的姑娘,自是比不上郡主仙容尊貴,但臣與其有婚約在先,對其父也曾立過求娶之誓,臣不得不尊。”

皇帝趕緊伸手虛扶,“一諾千金乃君子所為,朕該賞,你跪什麽,快起來。”

日頭當空了封重彥才出來。

剛出殿門,福安便上前稟報道:“榮繡郡主找到了沈娘子。”

封重彥眉頭一擰,“找她幹什麽。”

福安垂頭,還能幹什麽。

往日沈娘子尚且和省主有一紙婚約在,人又在府上,郡主就算心裏憋屈也只能忍著,如今得知沈娘子退了婚書,憋在心裏的那口氣,還不得趁機出了。

封重彥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快步跨出門檻,聲音極冷:“上車。”

橋市乃京城的九大街之一,在此謀生的多數乃尋常百姓,平日裏這條街一向太平,今日突然來了禍事,個個都嚇得不敢出聲。

沈明酥平靜地立在一旁,看著屋內的桌椅板凳散了架,一箱子的影子人如同一張張落葉,被踩在汙泥之中,光彩盡退。

榮繡來是為了找她的難受,見她此番模樣,並不解氣,質問道:“婚書都退了,你怎麽還不走?”

沈明酥一笑,“你送我出城?”

榮繡被她噎住,赤臉道:“好啊,動手。”

眼見沈明酥被人押住胳膊要帶走,王嫂子沒忍住,上前相勸,“各位貴人,有什麽話好說,十錦公子在這一帶名聲極好,從未犯過事......”

“你是什麽東西。”侍衛一把將其推搡開。

魏鐵匠和幾位攤主臉色一變,正要上前,沈明酥及時道:“恩怨皆因我而起,沖我來。”

榮繡砸了這半天,她紋絲不動,終於在她臉上看出了一絲崩塌,頓覺舒心,轉身走到王嫂子的攤位前,腳尖擡起來,慢慢地放在了鍋蓋上,“我這不正沖你來了嗎。”

話落腳一蹬,“哐當——”一聲,整鍋雞蛋連湯帶水,全都散在了地上。

“老天爺啊......”王嫂子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榮繡滿意地看著沈明酥臉上的怒意,骨子裏的囂張橫生,擡頭道:“這條街,都砸了。”

沈明酥臉色一變,“榮繡,別忘了你身份。”

身份?她配同她提身份,她險些要叫她一聲姐姐,要給她奉茶了。

她被世人笑話了這麽久,總得討回來,榮繡走過去一腳踢在她的膝蓋彎,筋骨伴著突如其來的疼痛陡然一麻,沈明酥沒支撐柱,跪在了地上。

榮繡擡腳踩上她的後背,一點點地將她往下壓,俯身笑問道:“我丟了的臉面,你也該還回來了,對吧?”

說著腳尖慢慢地往上移,從她的脊梁,蹭到了她後脖子上。

沈明酥苦笑,若她想要傷她的自尊,那恐怕要失望了。

她的尊嚴早就沒了。

這一雙被父母養了十六年的幹凈膝蓋,從沈家出來後就已經臟了。

父親曾同她說:“阿錦要記得,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在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讓你下跪,明白嗎。”

不是她不明白,也不是她想跪,是她越是不想跪,這世上的人就越要逼著她跪。

她跪過很多人,曾抱著倒在血泊裏的父親跪過路邊的行人,後來又跪過包子鋪的老板,飯館的小廝,前幾日還跪了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