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 言驚四座 第一章(第2/9頁)

賀狄心中重溫過萬次的笑容終於瞬間出現在眼前,豺狼般犀利的占有眼神一時忘了掩飾,直直投在跪坐著的修長身影上。

“一個人要長大,需要經歷多少風險?母親十月懷胎時,一刻也不能疏忽,也許摔一跤,一個嬰孩就再也無緣這個世界,即使出生,那麽脆弱的生命,要經過多少人守護哺育,才可以平安的成長。這樣經過無數心血澆灌才能養成的生命,難道不珍貴嗎?難道不應該珍惜?難道要一輩子墨守成規,被限制在祖先們已經規定好的種種桎梏中?”

那個男人的笑容!

這種非常感性的演講,恰好符合鳳鳴天馬行空又纖細敏感的天性。

子巖聽得心頭大快,擡頭看那蘇錦超目瞪口呆,被問到發傻的樣子,又覺得好笑,忍不住唇角輕輕彎起一點,剛毅硬朗的臉頓時增添了一分陽光般耀目的神采。

開始的時候還帶著點忐忑不安,慢慢說下來,竟越來越進入狀態。鳳鳴不知道,他的語調,玉樹臨風般挺立的身姿,還有臉上籠罩的淡淡光芒,都正漸漸把所有人吸引進屬於他的世界。

這一問緊緊跟隨在一大段訴說平民功績的陳詞之後,問得一針見血,痛快淋漓。

“生命如此珍貴,每一秒都應該好好珍惜,因為時間有限,人生最長也不過百年,而在我們談話、嘆息、飲食、觀看歌舞的時候,時間就一點一滴從我們指尖流淌過去了。不管在座各位怎麽想,至少我是不願意墨守成規的過一生,死板的按照自己的出身,過自己出身才能過的日子。出身好,我就吃喝玩樂,出身不好,我就低頭受苦。”

他感慨了一大段,列舉蘇錦超的世界裏失去平民這一族群的種種悲慘狀況,最後提了一句問題,“平民們辛辛苦苦為蘇副使提供了這麽多好東西,有他們,蘇副使才能象現在這樣舒服度日。請問,他們到底賤在何處?”

“在我眼裏,人生並不是一副早就由血統出身描繪好一切的老圖,而應該是一張白紙。上面要畫些什麽,應該由我自己決定。”

“我在看你。”鳳鳴又展露一個很有魅力的和藹笑容。他還真的看得很認真,圍著蘇錦超,緩緩繞了一個圈,表情清冷地嘆了一聲,然後才油然道,“你身上穿著平民織造的衣裳,佩戴著平民在深山中辛苦開鑿出來的美玉,腳上穿著的平民縫制的靴子,每天喝著平民釀造的美酒,吃著平民耕種出來的糧食,住在平民一磚一瓦一木辛苦建造的房子裏。蘇副使,你所有的吃穿用度,均來自平民,沒有平民,你會沒有房子住,沒有車子坐,沒有飯吃,沒有衣穿……”

“不管將來生活是好是苦,吃穿用度是否奢華,其實都不要緊。”

想到這裏,心情頓時大好。

“我若只想享受,大可留在蕭家大屋,足不出戶,每天賞玩珍寶就好了。可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麽意思?既然生而為人,就該善用自己珍貴的生命,不要浪費,好好活出自己的樣子,縱橫天下,快意江湖,做自己愛做的事情,一直朝自己的夢想飛奔,就算夢想遠不可及,就算今生無法到達,會為此耗盡生命,至少死的時候,也能含笑而終。”

嘿嘿,說不定表現好了,回去可以向容恬請功,順便提個今晚要壓在上面的小小要求……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經歷磨難,而是當你臨死前回頭反思,懊惱今生碌碌無為,如螻蟻一般逝去無痕。”

雖然心裏對著大場面還是會有點手腳發軟,擔心說話聲線顫抖,讓人看出破綻。不過這次他可是卯足了勁要幫容恬扳回一城,說什麽也要做到最好,博一個滿堂紅。

最後一個“痕”字落地無聲。

就等他這句!鳳鳴暗中表揚,蘇小哥你真配合啊,我還擔心你不問呢,你要是不問這一句,我這場戲就演得不夠精彩了。歷史證明唱雙簧永遠比獨角戲受歡迎啊……

鳳鳴的談吐用詞和說話時的憧憬表情,呈現一種無法形容的透明感,奇異地滲入聽眾心房。

蘇錦超被他上上下下看得非常不自在,不屑地問,“你在看什麽?”

一時之間,寬敞的大殿沉浸在深深的寂靜中。

鳳鳴用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清澈眼神打量著他。

這是難以想像的場景。

許久,開始顧盼生輝,現在僵木頭一段般站在空地中心處的蘇錦超才想起要駁斥對方的話,色厲內荏的哼了一聲,“你剛才說的只是賤民們應該幹的事情罷了,耕種服役等等,本來就是他們分內之事,又怎能就此抹去貴賤之分?”

鳳鳴選擇了一項最有利的武器展開他溫柔的攻擊,那就是天下權貴們都視入猛虎的——枯燥的人生。

雖然被挑選出來侍奉貴人,比一般平民得到更多的賞賜,吃穿也比一般百姓好得多,可從前受到的欺淩壓迫,許多人並未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