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殺威棒（第2/2頁）

連書便在前方替羅疏引路，領著她悄聲走進一間靜室，此刻室內寂然無聲，只有一個小婢女正坐在面目全非的齊夢麟身邊，輕輕地幫他打扇。

齊夢麟萬萬沒有料到，父親在這種時候還能有空關心自己，措不及防之下只能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又不是什麽大事……”

連書從婢女手中拿過扇子，將她支開，臨走前又把扇子交給羅疏，只留她單獨與齊夢麟相處，好方便二人說悄悄話。

齊總督畢竟久經官場，不是喜怒隨性、目光短淺之輩。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將兩個兒子召進堂中時，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厲聲質問齊夢麟：“誰讓你辭官的！”

羅疏便在齊夢麟身邊坐下，剛想替他打扇，一看見他的樣子，眼淚卻先湧了出來。齊夢麟此刻躺在竹床上，眯縫著兩只腫眼泡，沖羅疏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逞強地安慰她：“我沒事……”

當天晚上，齊總督的人馬也終於趕回揚州，緊急料理因為長子病逝而帶來的一系列後事。

他的鼻梁骨已經被齊總督給打斷了，臉中央烏青烏青的一大塊，腫得老高，疼得只能張著嘴嘶嘶地喘氣，卻還不忘苦中作樂地自嘲：“這下你以後……可不能嫌我是娘娘腔了……”

齊夢麟拉著她的手一徑說話，這時前來吊唁的客人卻上前打斷了他。羅疏看到齊夢麟忙得焦頭爛額，打心眼裏疼惜他，於是乖乖地聽從了他的安排，這天午後便悄然住進了多喜園。

羅疏忽然發出一聲哽咽，雙手捂住自己的淚眼，這一刻終於泣不成聲。

“哪裏會麻煩呢，”齊夢麟見她答應，不禁松下一口氣，展眉道，“我讓連書給你安排。如今府上不少事都落在我和二哥身上，等我爹從太原趕回來，說不定我就能喘上口氣，好好地陪你了。”

齊夢麟靜靜地凝視著她，俊秀的一張臉因為破了相，倒顯得一雙眸子分外明亮。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羅疏顫動的肩頭，一想到眼前這個總是機智冷靜、不苟言笑的女子，竟然因為自己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人，眼裏就充滿了驕傲。

羅疏面對齊夢麟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讓他在這種時刻陷入為難，便點頭答應下來：“好，只要不給你添麻煩就行。”

可見嚴父的棍棒再粗，也別想把無聊的齊小衙內揍得有點出息。

“唉，別提了，再怎麽傷心難過，也還是得打起精神來做事，”齊夢麟嘆了口氣，戀戀不舍地凝視著羅疏，忍不住開口相詢，“羅疏，我這陣子只怕都走不開，丟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先隨我住進多喜園，好不好？”

“夢麟，算了吧，你別再這樣了……”這時低著頭的羅疏斷斷續續地對齊夢麟開口，絕望地抽噎著，“我不嫁了……”

羅疏搖搖頭，一雙眼睛只顧盯著齊夢麟不放，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

“嗯？”這一刻齊夢麟懷疑自己的耳朵也被揍聾了，疑惑地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齊夢麟慌忙走到她跟前,緊緊握住她的手道歉：“對不起，這些天我正亂著，沒顧得上去找你。”

“我說，我不嫁了。”羅疏咬著牙重復，逼自己硬起心腸，“今後隨你是八擡大轎，還是明媒正娶，我都不嫁了。”

連書立刻帶路，將齊夢麟引到靈堂外，只見羅疏穿著一身男式的素服,此刻手裏正拎著賻禮，靜靜地站在前來吊唁的人群裏。

說罷她擡起頭，淚眼朦朧地與齊夢麟對視，目光中透出無比的決絕。

齊夢麟聽了他的話這才如夢方醒,連聲自責道：“該死該死,這些天都沒顧得上她，竟是我誤了。她在哪裏,你快領我過去！”

於是齊夢麟不再說話，只默默注視著淚流滿面的羅疏，看著她明明脆弱卻假充倔強的傻模樣，一顆心疼她疼得又軟又燙。

這天午後,連書找到忙得昏天黑地的齊夢麟，在他耳邊小聲道：“公子，羅姑娘來了。”

“好，不嫁就不嫁吧。”沉默許久之後，齊夢麟終於再度開口，卻說出了讓羅疏無比錯愕的一番話，“反正你一天不嫁，我也一天不娶，咱們倆就這麽孤男寡女一輩子，也還是一對兒。”

接下來的日子在悲傷和忙亂中顯得暗無天日,齊夢麟一連幾天在家治喪,一時也顧不上出府去見羅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