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雨連綿（第2/2頁）

“下官為了要事從臨汾趕來，今天必須見到劉大人，還請您行個方便。”韓慕之不依不饒地懇求著，管家深知他和自家的關系，也不敢失禮，只好將他領進偏廳裏等候。

“真的？”連書半信半疑地望著羅疏問，“那賑糧怎麽辦？你不打算幫韓縣令了？”

“唉，如今為了賑災的事，老爺已經在總督府忙了好些天了。今天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不如大人您先回吧。”劉府的管家一臉為難地敷衍著韓慕之。

“我有我的辦法。”羅疏苦笑著安慰了他一句，然而眼底卻閃過一絲絕望。

與此同時，擅自離開自己的轄區，為了官糧冒險前往太原的韓慕之，卻吃了劉巡撫的閉門羹。

她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心中多不願意，到頭來還是要依靠過去的噩夢解開困局。那些她所恐懼的、厭惡的、發誓要一輩子逃離的噩夢，兜兜轉轉卻還是回到眼前，讓她又一次在宿命面前感到無力……到底還要撐多久，濃霧一般籠罩著她的噩夢才能真正散去呢？

“是嗎？”齊夢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唇角，環視著四周面黃肌瘦的百姓，臉色卻更陰沉了。

就在連書忙著上平陽衛批路引的時候，羅疏卻平靜地走進一家銀號，將一封剛寫好的信交給了店中的掌櫃。很快操著山東口音的店主便熱絡地走出來和羅疏打招呼，羅疏臉上殊無喜色，只是木然開口道：“麻煩您盡快將這封信遞給老爺，我等他回話。”

“不，我不能連累你，我也不是在幫韓大人。那些糧食是朝廷賜給受災百姓的，早就應該撥下來，可是你看，他們現在還在挨餓，”羅疏面色蒼白地躲開齊夢麟，不敢觸碰他的目光，“韓大人已經去太原了，事情也許會出現轉機，就算不行我也會自己想辦法，你別再為我擔心了。”

“姑娘放心吧，俺們誰敢耽擱您的事？”店主小心地陪著笑臉，似乎對羅疏極為敬重。

“你不想讓我幫你嗎？”齊夢麟低頭凝視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說沒有心力陪我受累，可我有，我甚至恨不得累垮自己，才好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硬。”

羅疏對店主的奉承不以為意，將事情交代完之後便撐著傘離開了銀號。此時連書正拎著行李在平陽衛門口東張西望，見羅疏遠遠從街頭走來，立刻招呼她上馬車：“羅都頭快上車吧，怎麽這會兒才來？我等你好半天了！”

羅疏的心緊揪成一團，就這樣任由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羅疏不動聲色地跟著他鉆進車廂，只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對不起，路上被一點小事耽擱了。”

“我真的不想幫你,可我偏偏又知道,這個時候你肯定在想方設法地幫他。我這兩天一閉上眼,總是翻來覆去地猜想你在做什麽,我實在想象不出……你能有什麽辦法幫韓慕之度過這次的難關。”齊夢麟說這話時，目光始終停留在羅疏的臉上，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陷入一個地老天荒的執念。

馬車的速度遠不及齊夢麟一騎千裏，於是等到羅疏一行趕到太原總督府時，齊夢麟已經趴在炕上養棒瘡了。他一看見書童領著羅疏來，立刻急得面紅耳赤，抱著枕頭罵罵咧咧道：“誰讓你們來的？快走快走！”

齊夢麟的眼神因為她這句話又黯淡了一下,羅疏頓時覺得後悔，心間泛起了細密的疼。

可惜此刻屁股開花的齊夢麟完全是一只紙老虎，闖進房裏的兩個人誰也不理他，不約而同地上前查看他的傷勢。齊夢麟一時動彈不得，只覺得屁股上一涼，似乎身上覆的薄裳已被那二人揭開，不由嚇得哇哇大叫：“不許看！”

“別再幫我了,我受不起。”羅疏惴惴不安地望著齊夢麟，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許人看啊？”連書心疼得直哆嗦。

他在這時候找上自己,無非還是為了幫她，可是越來越多的虧欠只會攪成逃不開的漩渦,讓她不可自拔地沉溺下去——這樣對他太不公平。

羅疏只敢往那花花綠綠的棒瘡上瞄了一眼，實在覺得揪心，連忙別開雙眼，皺著眉頭問齊夢麟：“疼不疼？”

齊夢麟的話讓羅疏心中一沉,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才能在他冷漠的目光下不慌張、不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