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9頁)

羅順祥沒了脾氣。

遠處的山谷裏,有一條瀑布,如同一條蛟龍,似乎忍受不了狹窄的峭壁的擠壓,一直在咆哮,飛濺起白花花的鱗片,狂怒地要從峽口中掙脫出來,整個山谷都回蕩著它的咆哮聲。他們所處的位置,離它不近,但它仍透過繁茂的枝葉把聲音傳了過來。蘇晴提醒曲比拉鐵,注意聽,只要朝這個聲音走,方向就不會錯。

但讓他同樣為難的是,怎麽向蘇晴交代。有幾次,他想跟蘇晴解釋,可不等他走近,蘇晴直擺手,說,你別過來,什麽話都別說,我也不想聽。我們以後,除了工作關系,什麽都免談。

繼續趕路時,蘇晴努力用平緩的聲音告訴他倆不要急,我們一定下得去的。其實,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心裏都沒底。

羅順祥覺得自己比風箱裏的老鼠還難受。

蘇晴說行。又讓曲比拉鐵等一等,找根拐棍吧。曲比拉鐵便拿出砍柴刀,摸索著砍了三根樹枝,把枝椏去掉,再發到她倆手裏。

倒是喬亞娟把羅順祥罵了個狗血淋頭。她讓他回家好好管教劉紫櫻,別到城裏來汙染空氣。羅順祥是一句不敢吭,挨一頓損,反倒覺得心裏好受一些。

曲比拉鐵說,還是讓我走在前面吧。

不過,氣歸氣,惱歸惱,知妻莫如夫。作為丈夫,他能理解劉紫櫻。劉紫櫻內心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脆弱,也沒有一個人像她那樣把男人看得比天重。他對她來說,就是整個天空。所以,她很害怕失去這片天空,所以天空中飄過一朵薄雲都會讓她惴惴不安。

小林不小心摔了一跤。

羅順祥對她這種心理進行過開導,告訴她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你要是愛我,就得信任我。

一鉆進林子裏,四周的顏色更加濃黑。

劉紫櫻說,我可以信任你,但我不信任別人。

你們倆動作快點。蘇晴催促道。

他說,這跟別人沒關系。

他們收拾起工具,準備下山時,夜幕已從高空中垂落下來,向整個山區彌漫。

她說有關系。男人都是花心蘿蔔,女人稍微一主動,男人沒有一個不趴下的。

曲比拉鐵和小林也嘖嘖地稱奇。

他說請相信我,我不是這種男人。人家也不是這種女人。

以黑呷山的山頂為界,靠發射場西側,瘋狂地下起大雨,這雨從山下往山上追,和他們上山時的線路相吻合。讓人驚奇的是,有條白線貼著綠色的山脊傾斜著身子像條滑動的長蛇,刷刷刷地向黑呷山躥上來。速度之快,令人難以想象。眼見著那條白線逼近他們時,肥碩的雨點也噼啪落下,他們都朝後退了兩步,還沒被掃著,它卻打了個轉,側過身,向右跑了。他們都大瞪著眼睛看著這一神奇的景象,不知怎麽回事。“烏頭風,白頭雨;一邊晴,一邊雨”這諺語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嗎?

她說你怎麽知道?你了解人家嗎?司大哥走了,旱一兩年可以,還能旱四年五年?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沒有男人的澆灌,讓自己旱死不成?再說,人家不用為誰守,更自由了!我能信任她這個人,但我能信任她的身體嗎?誰生理上沒個需要?

現在,這場預報得很準的大雨,就這樣劈頭蓋臉地讓他們趕上了,讓蘇晴有點兒暗暗吃驚的,是這場雨來勢之猛,這種氣象,她還是頭一回遇見。

他說你怎麽知道人家就是那樣的人?你這不是胡扯淡嗎?

山上的夜,比她預計的來得早。一整天時間在工作中不知不覺地流逝了,等他們把設備恢復到正常運轉時,大雨將臨。看來,他們的天氣預報很準。

她一撇嘴,又要來勁,說,你怎麽回事?我說什麽你都要替她辯護。

蘇晴只顧著心裏著急,擔心活兒幹不完,擔心和傍晚那場大雨相遇,就是沒想到會被困在山上下不來。

羅順祥馬上口氣軟了,反正你這樣對待人家是不對的。

我不用你來告訴我對不對,我是女人,我比你了解女人。

羅順祥哄完劉紫櫻後,已經中午了。想趕進溝去,卻找不到車,只好等下午的班車。但班車得等三個小時以後才發,這段時間他一直坐立不安。

她和我是同學,你還能有我了解她嗎?

你還沒欺負我,什麽才叫欺負我?劉紫櫻更不依不饒了。

你越這麽說,我越不放心。羅順祥,告訴你,你要是敢和她近乎,我就敢把這個基地的天掀翻,你信不信?你不想讓我好活,我也不會讓你活好。

劉紫櫻說,你聽你聽,這是什麽話,這意思是不是說,你早看上人家了,要是人家也看上你,這事就成了是不是?劉紫櫻一邊說,一邊眼淚就嘩嘩地淌下來。羅順祥馬上搖著手說,你這是幹嗎呀?又沒人欺負你。

羅順祥一看她歇斯底裏又要發作,立刻休戰,你行你行,我不說了,好不好?你別大吵大嚷的,我丟不起這個人。他一邊說,一邊去關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