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投機分子

實在架不住李若白的軟磨硬泡,楚君歸只好和他被動聊天。兩人實際上已經很熟了,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李若白就開始聊歷史,講了許多盛唐歷史上的重大事件,並且附加點評。

在他口中,事件本身都是扼要敘述,自己的點評倒是長篇大論。不過李若白在這方面的才情確實是高,點評往往一針見血,尤其擅長評價當時政策得失,以及重要人物的決斷得當與否。就連楚君歸這種對於政治一竅不通,歷史只存在於數據庫的家夥來說,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待到一路返回二號行星時,這部盛唐演義也說得差不多了。

聽到後來,楚君歸也感覺到政治的作用和意義非小,哪怕是不以此為業,也有略知一二的必要。否則的話,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試驗體對於社會科學的研究基本是一片空白,但聽李若白講得多了,有大量歷史事實再結合李若白的點評,楚君歸也勉強建立起了一個模型,這也是新功能組件的雛形。

他起初把組件命名為歷史政治學,後來覺得不太對,又改為政治經濟學,然後還是覺得不夠全面,再改成《政治、經濟與法律及社會和心理學兼博弈論》。

如此冗長的名字讓試驗體也覺得不妥,最後把有的沒的一狠心全部刪光,就留下政治二字,然後就覺得舒服了。

有了這個功能組件,楚君歸過往下載的許多資料就有了歸處,它們自動歸入這個功能組件目錄下,然後就開始漫長分析對比過程。隨著越來越多的歷史事件以及當代發生的重大事件被納入視野,模型也慢慢從模糊變得更加清晰,界定也更加分明。

但在最初的順利之後,試驗體很快就遇到了問題。

按照李若白的說法,每一事件都有特定的起因,特別的環境,有限的選擇,以及既定的結果。有些歷史人物選擇正確,比如說跟對了某位後來一飛沖天的貴人。也有很多人選擇錯誤,例如瞎了眼跟潛龍作對。

所以有智慧的人,就是能夠在復雜的歷史長河中看清真正的大趨勢,從而順勢而為,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大業。

這點楚君歸贊同,也能夠理解。

能夠看清大勢,自然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正確的決定。而每個正確決定都會帶來更多的資源,或是更少的損失,從而使決策者的地位上移,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理想狀態,就是從不犯錯,這是很容易得出的結論。

然後問題就出現了。

試驗體很自然的想要找出一套放之四海皆準的方法論,找到後再回放到歷史事件中進行模擬,以驗證方法論的準確性。他也不求方法萬無一失,有大概率正確,並且不出現會導致崩盤風險的致命性錯誤就可以。

然而回歸檢驗的結果,卻是大出楚君歸意料。他最終發現,無論用哪套方法體系,如何調整在不同場景下各種影響因素的權重,都只能在一部分場景下有效,而在另外一些場景中完全無效。經過多次完善後,模型的準確率也僅僅是擦點大概率的邊,致命性錯誤則是完全無法避免。

很顯然,試驗體試圖建立統一模型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他再把李若白這些天說過的話重新整理分析,結果發現,李若白對一些重大事件用的是一套標準,對另外一些事件用的又是另外一套標準。至於什麽時候用什麽標準,完全沒有規律可言。而且更要命的是,李若白一共講述了近百個歷史事件,然後點評時竟使用了五十多套標準。

往好聽了說,這叫一事一議。

試驗體跳過了往難聽裏說這個選項。

楚君歸需要的是解決問題,至此,他算是理解了那句話的含義,政治是科學,也是藝術。科學是有客觀標準的,而藝術,直接點說就是看感覺了,也稱玄學。

似乎走入了死胡同,不過試驗體的少年靈魂有著嚴謹且執著的治學精神,仍然沒有放棄,繼續在這一問題上深入鉆研。

無數數據分析到最後,楚君歸似乎找到了一條正確道路,那就是準備多套體系,只看眼前,不管長遠,根據不同環境哪套適合就用哪套,怎麽正確怎麽來。如此一來,許多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解決了這麽復雜的問題,讓楚君歸心情瞬間大好。不過在檢驗這套理論可行性的時候,楚君歸意外發現,歷史上有不少人確實就是這樣做的,甚至史書上都為這些人起了一個專門的名字。

這個詞,就叫做投機分子。

直覺告訴試驗體,這不是什麽好詞。

飛船已經抵達了二號行星,開始進入入軌前的最後調整,楚君歸不得不暫時將研究工作放下,李若白也停下了點評千古風雲人物的滔滔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