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們在那兒小屋裏度過了四個月不到的時間, 細細捋順之後,發生的事卻比那五年還要多。
天天膩歪在一起,嘗盡愛情裏的占有欲和酸甜, 即使在分開半個多月, 還歷歷在目。
景致有時候在想, 這算不算彌補了那五年裏的不甘呢?
即使分開後, 她應該也不算後悔了吧。
有一回戴鳴霞問她和程寄算怎麽回事, 之前天天來公司接她下班, 晚宴活動的時候兩人也如影隨形, 忽然之間就不見他的蹤影,竟然還有點不習慣。
那是在七月底的一天,蟬鳴陣陣,兩人剛從合作對象那兒談完生意, 一個搞電商平台的老板,口才很好,戴鳴霞想說動他, 讓他參與新開發劇集的投資。
景致聽完她的話後,有些茫然ʝʂց。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兩人之間的關系,說分手了呢, 但她還給了程寄期望;說沒有分手呢,這半個多月來她沒有聯系過他。
所以她仰起臉, 看著天上半明半昧的雲說:“不知道哦。”
一種撒嬌的語氣,她說好難,要是一道數學題,有明確的答案就好了。
但她拿到手的是道語文的開放題。
“怎麽會不知道呢?”戴鳴霞輕笑, 可當她看向景致的側臉,那曬得緋紅的側臉盛滿著半傾杏眼的湖水, 水意濛濛,她的笑不由地僵在臉上。
戴鳴霞忽然想起前幾天和朋友吃飯,有幾個消息靈通的人談起程家,他們說程家老爺子病重,快不醒於人世,急於從三個子女中挑選繼承人。
富可敵國的金錢,他們這一圈商人談起來各個都眼冒金光,臉紅手熱,與豺狼虎豹五一。誰不想要這樣潑天的富貴啊。
惋惜自己沒有含著程家的金湯匙出生的同時,又在猜測花落哪個子女,眾說紛紜,但大家都默認,如果程寄當初答應聯姻,主家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
就連他最近為了女人,鬧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程老爺子也沒將他踢出列選席位。
可要真是他當了家,景致承接得住接下來的考驗嗎?或者說,他們還會在一起嗎?
朗朗烈日下,戴鳴霞打了個冷顫。
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是程寄那雙冰雪之色的寡情眼眸,在看見景致之後,微微蕩出瀲灩春光。
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並不是努力就能改變,它需要一種恰到好處的命運指引,不走到最後,誰也看不清。
之後,她也就默不作聲。
她們回到戴鳴霞的奔馳車上,戴鳴霞問她去哪兒,她們一起從公司過來,她也不確定景致要回到哪裏去。
景致伸出纖纖細指,朝著前面一指:“就那兒吧,有個地鐵站,我還要去找以澤呢。”
五六分鐘的車程,連首歌的時間都不到,戴鳴霞卻坐立難安,她聽到身旁人假裝鎮定後,粗喘的呼吸聲,以及微弱的鼻音。
戴鳴霞沒有看過去,打開電台,沒想到播放的正是《Lonesome Town》,《低俗小說》的插曲。
渾濁低沉的男音哼唱。
“There’s a place where lovers go,
To cry their troubles away
And they call it Lonesome Town,
where the broken hearts stay”
在還沒有唱到“You can buy a dream or two”的時候,景致就下了車。
那樣炎熱的下午,薄汗浸衣。
景致看著被曬白了的柏油路,忽然輕聲說:“像藕絲。”
像是在回答戴鳴霞的問題。
她和程寄就像這藕絲,輕飄飄的沒有重量,但又斬不斷。
他們靠這樣纖細微弱的物質維系彼此,哪一天也許真的斷了。
她那需要靠著仰起面孔才不會流下的眼淚啊,終於在眨眼間,輕落一兩滴。
眼底的潮意很快蒸發幹凈。
戴鳴霞坐在車裏,看著那抹小巧又堅韌的影子小跑著進地鐵站。
她想,當初程寄挑中這個人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
溫以澤的腳當初在上海被粉絲追的時候,出了車禍,受了點輕傷,又因為之前就和平台方簽了合作合同,不得已在家養了半個月後,飛去了雲南錄綜藝。
這是他回北京的第三天,他們要去買一些家具。
上次過年,溫以澤發現家裏的一些家具對爺爺奶奶來說很並不友好,他打算換一批,之後把他們接過來長住的時候,也希望他們住得舒適。
陪他挑家具的只有景致,他放其他人幾天假,因為再過一禮拜,他要去西安拍戲。
景致聽了他的話後問他為什麽不重新租個房子,按照他現在的勢頭,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未來形勢一片大好。
他應該租個合他身份的房子。
大學城的那個閣樓,雖然漂亮,但已經不適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