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也許孩子是從母親的肚子出生, 比起父親,母親與孩子更有骨肉相連的關系。
但景致對於這種關系的感受並不多,她的母親在她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走了, 時間正好就是景向維背負了快一千萬債務的時候。
這麽多年, 沒有聯系過景致, 景致也不知道她母親在哪裏, 過得好還是不好。
這種感受她都是從影視或者文學上得知的, 它們告訴景致, 細胞卵在子宮著床的第一天, 這種奇妙的聯系就開始建立。
景致下意識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她和程寄的孩子。
這個荒誕的念頭轉瞬即逝,更多的是讓景致後背發涼。
她把早孕檢查報告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隨後帶著景向維的檢測報告進了醫生辦公室。
在她走後, 一道高傲的嗓音對著身邊的司機吩咐:“撿起來。”
辦公室裏,看完景向維檢查報告的趙醫生一臉愁容,他摘下眼鏡,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斟酌著怎麽開口。
對上景致殷切的目光,趙醫生很快低下頭:“你爸爸的腎衰竭已經到了第二期, 如果沒有精心再精心地看護,繼續衰竭是必然的結果。而且像今天這麽兇險的情況越來越多, 到最後......”
趙醫生看了景致一眼,想要說的話不言而喻。
可是精心再精心地看護,就意味著更多的錢。
趙醫生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一個名字和聯系方式, 他遞給景致:“如果你想轉院,可以聯系這個方醫生, 他是我高幾屆的學長。”
這兩天翻遍了北京所有醫院的景致對這個名字自然有印象,方醫生在治療腦梗以及腦梗引起的其它疾病問題方面很有權威,而且他所在的醫院設備更加先進。
正因為如此,治療費用也相應地提高。
景致點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從辦公室出來,景致有些茫然,也有些逃避似地不願意回病房,她坐在門診部與住院部相接的長廊,發著呆似地看著窗外風景。
一道嬌俏的聲音煞風景地打斷了她。
景致像是慢了半拍似地回頭,見到關舒文穿著嫩黃色的碎花連衣裙站在不遠處,背著長鏈單肩包,雙手抱胸,景致細細的秀眉蹙起,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很快,她就知道了。
小小的紙團被關舒文扔過來,落在地上,又朝著她的方向滾了滾。
那個紙團似曾相識,景致猶豫地撿起來。
“怎麽?看你樣子好像不是很想見到我。”關舒文擡起尖尖的下巴,“可是怎麽辦呢?我是來給你送錢的,做筆交易吧。”
展開紙團,看清上面的名字後,景致氣得忽然站起來:“關小姐,這是我的隱私。”
“丟在垃圾桶的算什麽隱私,”關舒文低低地笑了兩聲,忽然正容,薄薄的紅唇中吐出兩個字,“惡心。”
景致抓緊手指,用力地撕掉檢查報告,憤怒地轉身就要走。
關舒文高喊一聲:“景小姐難道忘記你爸爸了?這個機會我只給一次,24小時內不要,掉在地上可就沒了。”
粉身碎骨的報告單被摜進垃圾桶,金屬蓋啵楞楞地響個不停。
景致回到了病房,只有小翊在,景向維躺在病床昏睡,整張臉浮腫,泛著不正常的紅紫,像個泡了水的紫薯饅頭。
小翊一會兒刷刷手機,一會兒看著景向維,有些無聊,沒有注意到景致已經回來,薄薄的擋簾遮不住其它病人的聲音。
景致讓他先回去休息,等會兒景奶奶就過來替班。
小翊覷了她一眼,擔心地問:“小景姐姐,沒出什麽事吧?”
景致實在笑不出來,往他的黑色背包裏塞了點水果:“能有什麽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哦。”小翊不情不願地背起書包,趁著景致不注意,飛快地抽出貴價的水果放回在桌上,腳底抹油跑開了。
白色的桌上是兩盒藍莓和半個哈密瓜,算不上很貴的水果,景致看著五味雜陳。
一個小時後,溫以澤開車送景奶奶過來,還給景向維帶了點幹凈的衣物。
景致去樓下接人。
奶奶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像往日那般熱烈地打招呼,把手上的袋子給景致後,一個人朝前走。
景致故意走慢一點,與溫以澤並排走,“我奶奶看上去怎麽不太高興。”
溫以澤看著路低頭說:“來的路上接到個電話,好像是你們家親戚讓奶奶準時還錢。”
奶奶的電話是外放的,那人聲音又大,溫以澤聽得清清楚楚,他省略了那人兇狠的語氣,和難聽的詞匯,盡量委婉地告訴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