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謀反案(五)

吳天的這一番回答,看似極其矛盾,為求詔安,竟然跑去謀反,這聽著就讓人摸不著頭腦,圍觀的許多百姓,全都傻眼了,還能這麽說嗎?

簡直就離譜啊!

然而,在坐的大員們,卻是眼前一亮。

饒是王安石都情不自禁地誇贊道:“他們這一招可真是既妙又無恥啊!”

而司馬光則是陰沉著臉,很是不爽道:“眾目睽睽之下,竟用如此詭辯之術,這些珥筆可真是狡猾至極。”

雖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但是沒有人專門為了金腰帶去殺人放火,說出來,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文彥博捋了捋長須,略顯擔憂道:“這下可是麻煩了呀!”

……

“真是窩囊!”

趙頊是惱羞成怒,不禁低聲罵道。

但他罵得可不是吳天,而是官府。

官府在吳天口中,就如同一個抖M,你越抽他,他越愛你。

賤呐!

你們平時在朕面前,可不是這樣的。

一旁的劉肇聽得一個真切,忍不住道:“官家,此非窩囊,治國可非好勇鬥狠,倘若朝廷真的全力以赴,如這些草寇,也是不堪一擊,不成氣候,但這真的值得嗎?臣看未必。

而且這些草寇本就居無定所,待我大軍一到,他們若逃亡深山,也只會令我軍徒勞無功,而相比較起來,詔安其實更省時省力。”

趙頊卻不以為意道:“劉舍人所言之理,朕也明白,但是官府這般軟弱,可能會蠱惑更多人落草為寇,如此往復,何談天下太平?”

劉肇見龍顏不悅,稍稍猶豫片刻,還是言道:“可試問天下誰願意生而為賊?”

趙頊皺了下眉頭,不再作聲。

倘若太平盛世,誰願意落草為寇,刀尖上舔血。

……

在開庭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李磊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如無意外,今日檢察院應該可以直接拿下,給大家一個結局。

可結果……結果還真就出了意外。

因為確確實實是有許多草寇被詔安,成為禁軍裏面的小官小將,而且這不是很稀罕的事,是非常常見的。

正規軍圍剿草寇,絕對是屬於吃力不討好,關鍵這草寇又是春風吹不盡,即便你下定決心,將他們一鍋端,但很快就冒出一些草寇來。

畢竟經濟環境就這樣,土地大肆被兼並,又不是向汴京一樣,城裏有很多就業崗位,只能是去偷搶。

從人性上來說,為求詔安去謀反,這是不可能的,但這絕對是具有可操作性的。

那如果說謀反的盡頭是詔安,如果落草為寇成為毛遂自薦,那你怎麽去判定,他們到底是否要謀反,還是要爭取詔安。

到底人心隔肚皮。

這就有些意思了。

而在眾人的反應,也令李磊深感得意,他拿出一沓厚厚的證據來,“大庭長,根據我們所調查,在整個京東東路,至少都有一千多官兵,是草寇出身,其中包括三名指揮使,六名虞侯,二十六名都頭,等等。

他們中一些人的遭遇,與吳天極為像似,也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故才落草為寇,但此非他們心中志向,他們仍然渴望報效國家,建功立業,他們中一些人被官府詔安之後,也確實為國家立下不少功勞。

此外,他們在被詔安之前,也如吳天所言一樣,曾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曾三番五次擊退官府的圍剿,最終被詔安。

二者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他們沒有被擒,而吳天被稅務司擒拿,他的受詔安策略,顯然是失敗了,他也是難逃一死,但是他不願意接受謀反罪,只因這是最我當事人最大的羞辱。

他是渴望成為戰場上的英雄,而非是成為自己國家的反賊,這會令他死不瞑目。”

雖說成王敗寇,被詔安的前提條件,就是你不能被官府抓住,才有資格被詔安,此時的吳天顯然不具備這種資格,他多半也是死罪難逃,但他們為什麽仍舊要申訴,就不想背負反賊罵名,因為他內心忠君報國。

這一番話還真是感染了不少人,不禁是搖頭嘆息啊!

因為普通百姓是更能體會到吳天的痛苦,而不是官府的難處。

王安石、司馬光、富弼等人都看在眼裏,不面試憂心忡忡啊!

對方目標其實非常明確,就是要摘掉謀反罪的帽子,其余罪名隨便你定,你說他奸淫擄掠,我們全都認。

原本謀反罪和強盜罪,是比較模糊的,但是隨著這場官司的開打,二者的定義變得清晰起來。

這背後當然還是權力的博弈,因為有很多人認為吳天是強盜,不是反賊,而這些人都是權貴,所以檢察院就必須拿出足夠令人信服證據,來證明吳天就是在謀劃推翻官府、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