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稅戰(二十三)

雖然整件事,都是趙頊與張斐謀劃的,但是這最終判決,他們其實都不敢確定。

因為這是法學界的一個經典命題,惡法非法和惡法亦法。

在整個世界範圍都爭了數百年之久。

自然法學派堅持“惡法非法”,而分析法學派則是堅持“惡法亦法”。

張斐在大學的時候,也參加過這個命題的辯論大賽。

即便是普通百姓,其實也是經常爭,雖然他們可能並不知道什麽惡法非法和惡法亦法,但是他們會就某個案子發表不同的看法,觀點往往就是兩分,惡法非法和惡法亦法。

現在也是如此,這個案子原本是一邊倒,幾乎都是支持重判趙文政。

但如今觀點又變成兩分,一派是支持判趙文政販賣私鹽,但另一派則是支持趙文政是賣藥,不是販賣私鹽。

不管是街邊茶肆,還是大酒樓,全都在就這個問題,進行爭論。

往往這種時刻,就看法官的思想。

曾鞏也是積極派人調查整件事情的原委。

開封府。

“啟稟曾知府,經過我們這幾日的尋訪、調查,整件事脈絡大概也已經得知。”

“究竟怎麽回事?”

曾鞏急忙向黃貴問道。

黃貴道:“整件的事情起因,還得解州鹽法說起,曾知府可知在慶歷之時,那範祥主持西北鹽政嗎?”

曾鞏點點頭道:“如何不知,以前是以軍需換鹽鈔,糧食、布匹等等,但實物估價難以公平,故而範祥就改為商人以見錢在沿邊州軍購買鹽鈔,然後去鹽池換鹽,州軍則以鹽商支付的見錢購買軍需。”

黃貴道:“解鹽產量的總體是非常穩定,大致在每年三十五萬席左右,範祥在當地主持鹽政時,鹽鈔是從未超過這個數,但是自範祥去世之後,又由於西北邊患,如今每年鹽鈔已經達到四十三萬席。

這導致鹽鈔價格逐步降低,一些倒賣鹽鈔的鹽商就紛紛向解州鹽池換鹽,但由於解州鹽池無法多產,當地就鹽官就想了個辦法,他們知道鹽戶都有偷藏私鹽的習慣,於是派人去清繳那些鹽戶,這直接導致當地鹽戶與鹽官發生沖突,反而使得解州當年的鹽量降低不少。”

曾鞏嘆道:“官府為求鹽利,向來以極低的價格從鹽戶手中購鹽,故鹽戶以藏私鹽謀求生計。”

“是的。”

黃貴點點頭,又道:“但這又間接導致行銷許州鹽商當年沒有拿到足夠的鹽,當年許州的鹽價一度漲至每斤七十五文錢,鹽商只能將好鹽高價賣給大富人,而至於鄉下,他們則是劣鹽混合土渣子,且每斤也不低於五十文錢,那鄉下農戶自不願意買,也買不起。

這又使得鹽商是徒增路費,於是鹽商也就不去了,這確實導致當時許州許多地方,長達半年之久,都無人在當地販鹽,不少人因此患病去世。

而之後各路私鹽便進入許州,王洪進只是其中之一,可由於去年官鹽又恢復過來,那些合法鹽商就想驅趕私鹽,但是由於私鹽才二十文錢,而官鹽至少要賣四十五文錢,根本就無法驅趕,所以有人懷疑,就是當地鹽商向稅務司提供的證據。”

曾鞏點點頭,又問道:“檢察院方面是否查到王洪進販賣私鹽去其它地方的證據?”

黃貴搖搖頭道:“沒有。而且王洪進也是一口咬定,他的鹽都是來自一個青州的私鹽販,名叫李源,但目前還未找到這人,他也就是做了一兩年的私鹽買賣,主要就是從前年到去年,剛好是許州缺鹽的這段時期。雖然檢察院方面認為,王洪進販賣私鹽,絕不是這一兩年,而之前的鹽利賬目只是被他給銷毀了,但檢察院也只是懷疑,並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李開哼道:“檢察院才多少人,他們的證據全是來自稅務司,真正厲害的其實稅務司。”

曾鞏點點頭,又看向曾鞏。

黃貴道:“檢察院也與稅務司交涉過,但是稅務司表示,他們已經竭盡所能,手中沒有更多的證據。”

曾鞏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黃貴又道:“還有一件事,之前上庭作證謝華村,以及其余提供證據的幾人,都已經委托汴京律師事務所向皇庭提起訴訟,希望能夠要回他家的土地。”

曾鞏問道:“皇庭可有判決?”

“暫時還沒有。”

黃貴搖搖頭,道:“不過呂庭長派人來找過我,表示目前對方證據確鑿,皇庭經過審理,極有可能會將土地歸判還給謝華村等人。”

“這個珥筆還真是有些手段啊!”

曾鞏嘆了口氣,又向黃貴問道:“黃主簿,你再去檢察院跑一趟,問問他們是否查到新得證據?”

黃貴道:“其實下官已經問過,但正如李通判所言,檢察院查證的手段,是非常匱乏,他們表示難以查到更多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