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稅戰(二十)(第2/3頁)

門口一人搶答道:“這俺都知道,沒鹽吃就會生這大脖子病。”

許生子連連點頭,“那小哥說得對,就是因為沒有鹽吃,才生得這病。”

張斐問道:“為什麽你會沒有鹽吃?”

許生子嘆道:“這原本是有的,可是兩年前突然那鹽價漲了一倍多,而且裏面摻了很多土渣子,咱買不起,也沒法吃,後來那販鹽商人就不上咱們那裏賣了,咱們就沒鹽吃了。”

他的語氣倒是沒有太多波動,就跟嘮家常一樣,仿佛已經看破了一切。

或許也是因為習慣了這種事。

很平常。

張斐又問道:“也就是說大家都沒鹽吃?”

許生子道:“當時咱鄉裏很多人都沒有鹽吃,只能用窪水或者獵物的血來制點鹵水當鹽吃,當時好多都得了這大脖子病,全身都水腫,眼睛都鼓了出來,甚至還有人死了。”

“還有人死?”

張斐故作驚奇道。

許生子道:“我知道的,可就有七八個。”

張斐又好奇地問道:“那為什麽你們又好了?”

許生子道:“那當然是因為後來又有人來賣鹽,那咱吃了鹽,自然就慢慢好了。”

“是嗎?”

張斐疑惑道:“那你們哪來的錢賣鹽?不是說大家都買不起嗎?”

“其實後來那販鹽的商人,價格倒也不便宜,但至少咱們農戶都還買得起,而且還比以前的鹽多好很多,那裏面沒有摻土渣子,買上一斤能吃上不少日。”

“原來如此。”

張斐點點頭,“如果沒有這人來賣鹽,你認為會是怎樣的結果?”

“咱說不定也病死了,其實不病死,也會餓死的,許多人病的都沒有力氣種田了。”

許生子是搖頭一嘆,沒有悲傷,只有苦中作樂的無奈。

“那是不是可以說,這鹽就是一味良藥,救了你們的命。”

“當然可以。”

“謝謝!”

張斐向曾鞏道:“我問完了。”

蘇轍站起身來,“請問許大叔,那販鹽之人是跟你們說賣鹽還是賣藥?”

“販鹽之人當然是說賣鹽。”許生子莫名其妙看著蘇轍。

門外響起零星的笑聲。

蘇轍又問道:“你是買鹽,還是買藥?”

許生子撓著頭道:“咱當然是買鹽。”

蘇轍向曾鞏道:“我問完了。”

曾鞏先是讓人帶許生子下去,然後向張斐問道:“你的證人都說這是鹽,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張斐回答道:“我認為如何定義一物,不能光看其是什麽,還得看此物的用途。就在去年,汴京城發生一樁命案,兇手是個火夫,他用鐵鍋將對方砸死,而在當時的供詞裏面,鐵鍋被定義為兇器,故而是違法的,司法明顯是根據這個鐵鍋用途來判定的,而不是根據它本身是什麽。眾所周知,鐵鍋可不是武器。

根據我們所查,在兩年前許州的鹽價翻倍上漲,以至於許多鄉村的農戶買不起鹽,從而導致,無人去那裏賣鹽,以至於當時出現不少大脖子病,是趙知事讓王洪進販鹽到當地,治好了當地百姓的大脖子病,這絕對可以理解為販賣藥物。”

齊濟都被張斐的狡辯給逗笑了,打趣道:“如今人家病好了,你們為什麽還在賣?”

張斐低頭看了眼文案,一本正經道:“我們尋訪多為郎中,得知這種藥物需長期服用的。”

“噗嗤!”

許芷倩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趕緊將頭埋下去。

原來那份文案只是販賣私鹽的地點而已。

但是張斐這廝卻能說得跟真的似得。

曾鞏皺眉向張斐道:“倘若如你所言,只怕這天下私鹽皆可以此來脫罪。”

張斐道:“如果情況都如趙知事一樣,當然不算違法。試想一下,如果朝廷決定停止販賣官鹽三年,且不修改鹽法,導致天下人都病了,天下郎中開出的藥方都是鹽,那這些郎中到底是販賣私鹽,還是在賣藥。”

齊濟忍不住道:“你這是強詞奪理,朝廷為何會禁止販賣官鹽?”

張斐道:“那我換一種說法,如果朝廷規定每斤鹽五貫錢,導致不少人吃不起,結果都生病了。郎中開除的藥方是鹽,並且以普通藥物的價格賣給患者,是販鹽還是賣藥?”

齊濟不做聲了。

張斐環目四顧,朗聲道:“諸位不要忽略一個事實,就是當趙知事指使王洪進販鹽去許州時,當地許多地方都嚴重缺鹽,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就是因為當時許州官府突然擡高鹽價,以至於販鹽者需高價賣出從官府手中所得之鹽,才能夠賺得利潤,而由於價格過高,導致許多鄉民是無力購買鹽,又導致販鹽者見這些地區都無利可圖,索性就不在這些地方售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