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都是你的錯

在歷史上,王安石是將募役法放在熙寧四年再頒布的,是在青苗法之後,那時候保守派的中堅力量基本都已經被貶黜京城。

而細觀王安石變法,不難發現,他最初推行的政策,基本上是不會直接涉及到官員的表面利益。

不管是均輸法,還是青苗法,還都只是涉及到商人、地主、百姓。

這就是因為王安石吸取範仲淹的教訓,那範仲淹一上來就是要精簡官吏,這冗官之禍,不裁官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結果大臣們立刻反撲,導致慶歷新政很快無疾而終。

王安石看在眼裏,不可能傻到還這麽幹,他反倒說裁幾個官員,是省不了幾個錢的,賺錢才是王道。

這也使得他現在環境,並沒有範仲淹他們那麽艱難。

不過後來,王安石也在想各種手段精簡官吏。

然而,張斐到來了,改變了許多事,這使得王安石認為頒布募役法的時機已然成熟,若是錯過這個機會,過兩年再頒布,那將會遭受更大的阻力。

但還是那句話,沒有十全十美的政令,只要政令變動,必然是有人受益,有人受損,最終就還是屁股決定腦袋。

富戶們當然非常開心,但是官員們就對此法非常惱怒。

也包括司馬光、文彥博等人。

垂拱殿。

“民不加賦,民不加賦,這就是你的民不加賦嗎?”

司馬光也不顧皇帝就坐在上面,是朝著王安石憤怒地抖動著手中的報紙,口沫橫飛,真是恨不得將報紙直接摔在王安石臉上。

難道這還不叫加賦嗎?

文彥博也是激動道:“你這募役法不是為國斂財,又是什麽?”

你這原形畢露的忒也快了。

而面對二人的質問,陳升之是閉口不言,這老狐狸很少在這種場合發表看法,可見他不是一心支持王安石的。

王安石微微笑道:“我們假設全國差役費是十貫錢,是由十個人承擔,一人需繳納一貫錢,而如今這總數未變,卻由一百個人來承擔,一人只需要繳納百文錢,諸位認為這是加賦還是減賦?

當然,若是你們眼中的民,就只有那些之前能夠免役的官戶、道士、和尚,那我承認,你們是對的。”

趙頊聽得稍稍點頭,顯然是非常支持王安石的這個說法,你們休當朕眼瞎,那些道士、和尚借特權逃稅、斂財,早已經人盡皆知之事。

官戶亦是如此。

“你休在此混淆視聽。”

趙抃怒斥王安石一句,“我們指得並非是官戶、道士、和尚,而是下五等戶,他們生活本就不易,你卻還讓他們繳納免役稅,你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王安石反駁道:“我這是富民之法,而非是窮民之法。”

趙抃都懵了,“富民之法?”

這得多無恥,才能說出這種話。

“正是!”

王安石道:“趙相可還記得落馬坡耿明?”

趙抃稍稍一愣,“當然記得,此案便是我審的。”

王安石道:“在耿明未有出事之前,落馬坡共有十二戶上等戶,而在耿明出事之後,到今年為止,落馬坡就只有兩戶上等戶,一戶是韋愚山,還有一戶就是去年贏回家業的耿明。

這是為何?就是因為那些上等戶努力幹活,卻覺得自己還不及隔壁懶漢過得逍遙自在,以至於他們漸漸懈怠農務,向下五等戶努力,甚至不惜成為地主的佃農。

以至於農稅方面,都是年年在減少。”

文彥博反駁道:“那只是少數人,大多數下五等戶,他們是沒有多少生計,你還向他們征稅,這只會激起民怨。”

王安石哼道:“這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人都要交錢,且以家庭財富來區分多寡,卻判定交稅多少,公平公道,百姓反而不會有怨氣,衙前役為何鬧得民怨沸騰,不就是只讓上等戶服役。”

“你這簡直就是狡辯。”司馬光道:“依你之法,表面上看,是以多寡來分,但你也不想想,這下五等戶哪來的錢,他們得先將自己的糧食、絲綢換成錢,然後再拿來交稅,如此一來,他們交的錢,可能不比富戶少。還有,你二分的寬剩錢又作何解釋?你這不是為國斂財,剝削百姓,又是什麽?”

募役法裏面包含著一種預算制度,就是各州府先預算處所需雇役費,然後讓百姓平攤,但王安石要求在此基礎上,再多征百分之二十寬剩錢,以備災荒。

王安石又解釋道:“所為寬剩,乃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此錢乃是備災荒所用,而且雖同是二分,但富戶要交的多,窮人交的少,而在災荒期間,窮人更需要救濟,此乃以富濟貧。”

司馬光都氣笑了,“你這哪是以富濟貧,那下五等百姓現在都活不下去,還能熬到災荒年嗎?若依此法,百姓將年年受災,不是天災,而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