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張博士

呼……

當曹太後與趙頊離開後,這在場的大臣是不約而同地松得一口氣。

倒不是說聊得有些真實,其實宋朝還好,因為文人比較強勢,也沒有什麽不可以聊得,範仲淹、王安石他們說得可還要露骨一些。

只不過範仲淹、王安石他們的理念,是自古有之,雖然王安石的理念是有些超前,還是繼承桑弘羊他們大部分思想,人人心裏都有底,這不管好壞,都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自己的利益會又出現怎樣的變化。

但是這個法制之法,他們雖然是聽明白了,但一時半會也無法理解透徹,就還是那個原因,即便是他們這些士大夫,也是極度缺乏個人意識,只有家國思想。

哪怕是再自私的人,也是如此。

因為自私是性格問題,而個人權益是一種思想。

就不是一回事。

聽著是有利有弊。

這擡頭一看,張斐那小子也已經不見人影,而那些學生則是如以前一樣,圍著那塊木板激烈地討論起來。

他們是悄悄離開大堂,可出得大堂,一些大臣就圍著文彥博、司馬光他們。

“這可千萬不能嘗試,且不說張三說得是否有道理,但此法必定顛覆當下的禮法制度,若有閃失,遺禍無窮啊!”

“我也覺得這聽得怪玄乎的。”

“禮乃法之本,但若依張三所言,這禮法必然要分離,且禮只是作為參考,這必然是不行的。”

……

他們是你一言,我一語,語氣中是充滿著擔憂。

他們雖然沒有理解透徹,但是有一個理念,他們是理解的非常明白。

就是個人權益作為入罪原則,德禮則是作為出罪的參考依據,換而言之,違禮就不一定違法。

禮成為一個不是強制性的教條,從這一點來看,顯然是要削弱禮制。

這些老夫子自然是不願意見到。

文彥博與司馬光左右看了看。

富弼呢?

關於這個理念,富弼了解的比他們更加清楚,但是找了一會兒,並未看見富弼的身影。

司馬光向文彥博使了使眼色,好似說,這裏全都是老頭,跟你一般年紀,我只是晚輩,還是你來說吧。

文彥博不爽地瞥了眼司馬光,又沉吟半響,道:“話雖如此,但是目前朝廷主要談得就是利,而非是禮。”

大家一聽這話,不免又面面相覷。

文彥博雖然說得非常委婉,但他指得就是王安石的新政。

禮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但能不能保護他們的利益?

這是一個相對關系。

當面對皇帝的時候,禮是保護不了的,因為皇帝最大。

可話又說回來,除皇帝外,他們又是處於優勢。

而就時政而言,新政是他們目前最為害怕的。

捍衛個人正當權益,對於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也不算是壞事。

文彥博又道:“所以,我倒是覺得可以去嘗試一下,但是得看看最終禮法是如何結合,如果禮在法之上,倒也不是不行,但一定要慎重,若官家輕易決斷,那我們自然也不會答應的。”

他這麽一說,那些人又點點頭。

如果一方面能夠保護我們的權益,不被皇帝輕易奪走,同時維持禮教,那倒是可行的。

其實文彥博並不是非常支持,但是富弼是非常支持的,故此他還是相信富弼。

而富弼此時正急急趕往側門。

只見張斐與許芷倩這兩口與富弼的書童正站在側門,原來富弼吩咐書童趕緊去追張斐,讓張斐先等一會兒,畢竟他腿腳不太利索。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來到側門,富弼向張斐是連連拱手。

許芷倩趕緊行得一禮,富弼可算是爺爺級別的。

張斐也是誠惶誠恐道:“不敢,不敢,不知富公有何指教?”

富弼呵呵笑道:“是老拙要想你請教,還有兩個問題,老拙未有弄明白。”

許芷倩對此已經是見慣不怪,當初張斐一堂課下來,他爹都想憑借關系,套一點內容出來。

張斐忙道:“富公請說。”

富弼道:“首先,若德主法輔,必然會增加官府的工作,需要耗費不少的財政,這如何解決?其次,刑罰可改,宗法、族法,這又如何應對?”

根據當下的律例,妻子一般情況是不可能去告官的,但修改的話,這方面的訴訟,必然是會增加的,官府的工作也會變多,而就目前朝廷的財政,根本是支撐不了。

說得好,做不到,那就等於是沒用的。

另外,真正的禮教,是在鄉村的宗法和族法裏面。

自顧皇權不下縣,這鄉村怎麽管理的,就是鄉紳憑借禮教在管理,宗法、族法都是儒家禮教延伸出來的。

為什麽儒家根深蒂固,就是這個原因,你可以改國法,但沒法改鄉法,皇帝都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