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不能沒有張三

在課堂上,看似張斐是在痛批法家之法,但他的結論是什麽,比法家多想一步。

如果法家之法真的一無是處,這多想一步就能解決問題嗎?

這顯然是自我矛盾。

王安石就忽略這一點,但心思更為縝密富弼,卻察覺到了這一點。

張斐不是在批判法家,而是在捧。

再往前走一步,就會柳暗花明。

可是話又說回來,誰都知道商鞅、韓非子皆乃不世天才,他們都邁不出這一步,可想而知,這一步得有多難。

這一步就是立法。

雖然商鞅、韓非子都曾立法,但此法是基於統治而立,而法制之法是要基於個人權益而立。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思想。

富弼對此也是沒有頭緒,會議時他先猶豫,聽到王安石之言,他果斷拒絕。

因為王安石說得很對。

你來立法,那不就是沖著我來的嗎?

這是基於法制之法嗎?

司馬光雖然沒有富、王二人看得透徹,但是他深諳人性,他看出王安石、富弼所憂,基於此,好像讓大臣來立,與法制之法的理念都對不上,那麽就只能交給非大臣的人選的來立。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麽做是對是錯,只是既然前者不行,那就只能是選後者。

而他建議律學館,也不因為他掌控律學館,就那些個學生,個個心比天高,他可控不住,而是因為張斐在。

但是吧……張斐這回不太靠譜啊。

所以從行宮中出來之後,司馬光是火速趕往張家。

這可弄得許芷倩都快精神失常了。

張斐每回上完課,都是輕描淡寫,但是每回都是他們前腳剛剛進屋,這後腳他爹跟司馬光就趕到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回許芷倩是死皮賴臉站在張斐邊上,權當沒有看見司馬光那嫌棄的眼神。

老娘還就是不走了。

張斐見到司馬光,不禁先發制人,抱怨道:“司馬學士,你這太不厚道了,你不可能忘記暗中派人敲鑼,好讓我及時下課。”

司馬光哼道:“你話都已經說到那份上,老夫敢讓你下課嗎?”

原本他是安排了人,但是張斐給予王安石極大的肯定,同時從側面又否定他們保守派,關鍵趙頊還非常贊同,這要是不說清楚,他怎麽可能讓張斐下課。

但好在,最終張斐又借上官均之口,將他們保守派的理念給圓了回來。

司馬光現在也無心跟張斐計較這些,於是向張斐問道:“張三,你在課堂上所言,是頗有道理,但老夫還是有一點不太清楚,就是何謂個人的正當權益,你能否仔細說說。”

許芷倩詫異道:“這我都知道,偷、搶、騙、殺,都屬法制之法。”

“你這丫頭不懂就別插嘴。”

許遵瞪了眼許芷倩,又向張斐道:“我也是受此所困,偷、盜、搶、殺這罪名都好理解,但如稅法、役法,這些既關乎國家利益,又關乎個人利益的法律,可就難以理解了,而據你當時所言,是要以法制之法為先,這到底該怎麽做?”

張斐直點頭道:“這個確實很難去鑒別。”

司馬光嘖了一聲:“老夫現在是在問你。”

張斐道:“我也不知道呀。”

司馬光哼道:“你少裝了,這就不可能是你臨時想出來了的,快別藏著掖著,趕緊說吧。”

張斐苦笑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當時我就不會那麽說了,我就是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我最後才告訴他們,哪怕是照著去辦,其實也難成功的,說完之後,我就下課了,就是不給他們機會。”

司馬光一臉狐疑地打量著張斐,問道:“你……你當真不知?”

張斐無奈地點點頭:“我是真不知道。”

司馬光哎呦一聲:“那可就完了。”

張斐驚愕道:“什麽完了?”

司馬光道:“老夫還以為你知道,故此建議官家嘗試以法制之法立法。”

張斐點點頭道:“這也是好事啊!”

司馬光道:“可老夫連正當權益都未有弄明白,故此我還建議將法制之法放在律學館。”

“啊?”

張斐與許家父女皆是大吃一驚。

許遵並未參加行宮討論,對此也感到很震驚。

張斐睜大眼睛問道:“官家答應了?”

司馬光道:“官家雖未將立法權下放給律學館,但也要求我們律學館就此事繼續討論,下節課你必須談這問題。”

張斐是欲哭無淚道:“司馬學士,這沒完沒了呀!我哪有這麽多精力去應付。”

司馬光道:“這你不能怪我,話都是你自己說得,你當然得為此負責。”

張斐道:“司馬學士,你從這堂課應該看得出,我是真心不容易啊!課堂上,看似我在大放厥詞,但我其實是在拍你們的馬屁,這麽下去,我總有拍空的時候,任何一方我都得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