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一向好劍走偏鋒的張斐,這回是出奇的乖。

以往要出什麽事,他直接就去開封府敲鼓,在開封府待得時間,比在自家待的時間還要久。

但是這回可不一樣,從頭至尾,他未有對朝廷的禁令提出一句抗辯。

反正朝廷是怎麽禁的,他就是怎麽做的,而且非常自覺。

鍋爐前。

但見一份份剛剛出爐的名士報,被扔進熊熊烈火中,瞬間化為烏有,一旁的工匠們,是目含熱淚,這可都是他們辛辛苦苦印刷出來的。

結果……

司馬光今日也來到了這裏。

因為這一批名士報,就是他寫得那篇文章,表面上是宣傳新律例,但實際上又闡述著,用司法來解決衙前役問題的主張。

看到自己的文章,被扔入烈火中,司馬光不免也是暗自一嘆,突然偏頭看向身旁的張斐,問道:“這不像你的作風啊!”

張斐疑惑地看著司馬光。

司馬光笑道:“以往你要遇到不平之事,你可不會將委屈往肚子裏面咽,一定會跑去開封府告狀,怎麽這回卻恁地老實?”

張斐嘿嘿一笑,低聲道:“不滿司馬大學士,其實這事我也很心虛的,畢竟我確實是為求財,這並不光明正大,哪還敢去開封府告狀,這得趕緊毀滅證據。只要人在這裏,還怕賺不到錢麽。”

司馬光愣了下,旋即贊許道:“你小子看似莽撞,但其實比誰小心謹慎啊。”

他跟張斐做過對手,又合作過,心裏清楚張斐能活到現在,可不是一味的靠莽,他再莽之前,會先做好萬全準備,或找他幫忙,或找王安石幫忙,解決性命之憂,才會去告狀的。

“這小心駛得萬年船嗎。”

張斐又問道:“小民鬥膽問一句,為何司馬學士這回會支持王大學士?”

“我可不是支持他,我也並非是如他一樣,否定這小報。只不過……”

司馬光嘆了口氣,“只不過王介甫所言,確實也有他的道理,小報若是控制不當,可能會造成極大的危害,雖然此番泄密,咳咳……但是日後萬一真有人泄密,那可如何是好?這是我欠缺考慮,故此我才建議,先不允許妄議時政,只能發布一些坊間趣聞,供人娛樂,等到朝廷推出管制之法,然後有序的逐步放開。”

張斐心虛,他司馬光也心虛啊!

此事就是他跟張斐密謀出來的,但王安石一席話,就如醍醐灌頂,令他清醒過來,這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雖然這小報幫助他,解決了新律問題,但是他突然想到,目前朝廷並沒有針對小報的管制之法,這萬一被小人利用,弄巧成拙,這真的會出問題。

他認為自己,想得有些太過簡單。

他還是希望,能先制定出周詳的制度,法規,再逐步放開。

此情此景,嚴格說起來,是兩個兇手在光明正大地毀滅證據。

這小報燒完之後,張斐又讓那些工匠,將燒好的熱水,拿去泡個澡,回家好好休息幾日,等過幾日,咱們開始印刷書籍,印刷契約。

他自己也回去睡大覺了。

原本想好好睡一個大懶覺的張斐,結果還未到日上三竿時,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過來。

“誰呀?”

張斐眼也不睜的嘟囔一句。

“張三,是我。”

門外響起許芷倩的聲音。

吱呀一聲。

張斐光著膀子打開門來,揉著眼道:“芷倩,什麽事?”

“呀!”

許芷倩趕緊將臉偏到一邊,“你怎麽不穿衣服?”

“哦。”

張斐撓撓頭,又回去裹上一件外衣,再來到門口,用手遮住那刺眼的陽光,問道:“什麽事?”

“你看!”

許芷倩將一張紙遞過去。

張斐接過來,揉了揉眼,又看了看,驚呼道:“什麽?小報?”

許芷倩點點頭道:“今兒一早,這小報就出現坊間。”

張斐眨了眨眼,又擡頭看向許芷倩,“這事可跟我沒有關系。”

心裏卻想,他們的速度忒也快了。

許芷倩忙道:“我也沒說這跟你有關系,但是……就怕人會栽贓嫁禍,誣陷這是你幹得。”

說到後面,她是充滿著擔憂。

張斐撓著頭,傻乎乎地問道:“那咋辦?”

許芷倩道:“我怎麽知道。”

張斐眨了眨眼,“我先去洗把臉,哎呀,想睡個大懶覺都不成。”

等到他洗完臉後,許遵都來了,那眼神仿佛在問,這是不是你幹得?

因為許遵知道之前那份無名小報就是張斐幹得。

看到這份小報,他第一反應也是張斐。

張斐趕忙解釋道:“真不是我幹得,我什麽都不知道。”

許遵問道:“那你說會是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