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稅與善

在趙頊裝完逼,立威之後,王安石就站了出來:“陛下,此案因佃農而起,而在審理的過程中,對方也一度將責任推卸給佃農和朝廷,使得朝廷蒙羞。

故此,臣建議朝廷立法,規定田賦隨地,地是屬於誰的,朝廷就向誰征稅,而不能將稅賦轉移,避免朝廷與百姓之間產生誤會。”

趙頊點點頭,還未開口,判太府寺事谷濟就站出來道:“臣反對。佃租乃民契,這官有政法,民從私契,朝廷貿然幹預,可能會使得主戶尋不到佃農耕地,而佃農則失去生計。”

王安石當即反駁道:“此非私契,而是公契。若根據現有的律例,那些商人、主戶可憑借一紙契約,就驅使朝廷向何人征稅,朝廷反而淪為他們的幫兇,朝廷所立之稅法,又有何意義,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許多主戶在中間,是占盡好處,若遇危機,亦可挑撥朝廷和百姓之間的關系,乃是重大的隱患,不得不治。”

趙頊點點頭道:“王學士言之有理,之前朝廷已經對他們網開一面,讓他們補交契稅,便可既往不咎,但他們卻是不知好歹,反而以佃農來威脅朝廷。

而在那些白契中,他們已經從佃農手中,拿走至少一半稅賦,卻還將所有的責任推給朝廷和佃農,真是豈有此理,朝廷決不能再由他們肆意妄為,此法必須要改。”

語氣非常堅定。

司馬光突然站出來,“陛下,臣也以為此法有諸多弊端,需要修改。但是當今存有的佃契,稅賦都與佃農有關,涉及人數,恐有百萬之眾,此非小事,朝廷應當慎重處理,以免造成更大的誤會。”

王安石哼道:“司馬學士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不過是讓那些主戶修改一紙契約罷了,這到底有多難。”

司馬光道:“我絕非是在危言聳聽,如果朝廷下令,必須立刻修改佃租契約,如果說主戶不願承擔,寧可自己種地,是不是可以以此為由辭退佃農,這都是朝廷需要考慮到的。”

王安石道:“那就隨他們去,這田地放著不種,受損失的可不僅僅是佃農。”

司馬光道:“話可不能這麽說,如果在短時日內,辭退過多佃農,不僅僅是損失那麽簡單,還會給朝廷增添極大的負擔,得不償失。”

“又是這個理由。”

王安石恥笑道:“你對他們寬容,換來只會是得寸進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司馬光道:“我並未反對修改此法,我是建議朝廷應該考慮周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王安石雙手一攤,“若是拖下去,只怕又會不了了之。”

司馬光道:“我從未說要拖著,朝廷可立刻下令,即日起,所簽訂的佃租契,不能再將稅賦交給佃農承擔,但之前已經簽訂的佃租契,朝廷也應該給予主戶和佃農一些時日去準備。”

韓琦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司馬學士言之有理,關於佃農、衙前役,所存在的問題,朝廷之前也有針對這些問題,給出辦法來。

辦法雖好,但往往都是施行一段時日,又無疾而終,如果陛下下定決心,那就應該考慮周詳,準備充分,避免重蹈覆轍。”

富弼、文彥博他們紛紛站出來,表示支持司馬光。

呂惠卿見對方又不講武德,立刻站出來道:“陛下,此問題在臣看來,是非常簡單,考驗的是朝廷的決心,如果朝廷不立刻決定,又會給予他們幻想,這會令阻力變得更大,越往後拖,越對朝廷不利。”

兩派考慮得都是有他的道理。

由於北宋不抑制土地兼並,自耕農正在大面積的消失,而佃農已經逐漸成為主體,這不是小部分人的問題,是一個主體問題,不能想象的太簡單,一旦出問題就會很麻煩,一定要考慮周全。

但王安石認為,這問題確實涉及到許多人,但這個問題是很簡單的,解決之法,也很簡單,一旦你要考慮周全,事情就會變得很復雜。

趙頊駕馭這麽一群人,也確實有些難為他。

但他清楚一點,這個問題必須馬上得到解決,這關乎到他的權威,他思索半響,向司馬光問道:“司馬學士,今年之內可否完成?”

今年?

就只有半年了。

司馬光是一個頭兩個大,可趙頊的語氣,就是暗示他,你要說不行,那我就交給王安石,他拱手道:“臣必將竭盡全力。”

趙頊點點頭道:“此法就交由審刑院修改。”

說著,他又向王安石道:“王學士還是要以新法為重。”

王安石拱手道:“臣遵命。”

定下此事後,這場會議也就到此為止。

從不少大臣們搖頭嘆息的神態來看,就知道他們這回輸得多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