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丘之貉

“肅靜!肅靜!”

呂公著是連拍幾下驚堂木。

沒有辦法,這院外的議論聲太大。

為什麽不問清楚?

這麽詭異的事,要不給個答案,還讓不讓人睡覺。

實在是張斐要求繼續審,不是呂公著,否則的話,議論聲估計能將開封府的屋頂給掀了。

門外議論聲依舊。

呂公著也火了,又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要是爾等再不肅靜,本官便閉門審理。”

院門外立刻安靜了下來。

……

“呼……呼……”

坐在陰涼處的沈懷孝,一邊抹著大汗,一邊喘著粗氣。

方才那一刻,對於他們而言可真是兇險萬分。

如果說這板子打下去,呂公著順勢嚴查此事,再加上張三從旁輔助,誰又能保證周才能夠堅持下去,且回答滴水不漏,不將他們都給捅出來。

雖然此事肯定還未完,但目前看來,至少還會回旋的余地,還有操作的空間,畢竟沒有在公堂上審理。

而他們的窘迫,文彥博全都看在眼裏,又低聲向富弼、韓琦道:“想不到他們這回會輸得這麽慘。”

心裏對這小皇帝,也有些余悸。

富弼撫須道:“他們這些招在公堂上不好使啊!”

韓琦點點頭道:“在慶歷年間,他們也用過類似的招數,總是能打我們措手不及,防不勝防。可是在公堂上,是兩方對陣,什麽是關鍵,大家心裏都有數,故此要更容易防範。”

文彥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政治鬥爭,你就沒法算到對方會出什麽招數,一個小人物,一幅畫,一場雨,都有可能改變一切。

大家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防守的一方是非常被動,而變法一方通常就是防守的一方,他們天生就處於劣勢。

但公堂之上就不行,什麽是關鍵證據,雙方都清楚,大家都是靠實力,在這一點上爭,皇帝是有天然優勢的。

當然,他們以為卑鄙是自己的專屬,沒想到皇帝也會這麽玩。

……

“李兄,我們該怎麽辦?要不就算了。”

費明如今慌得一筆,這要被牽扯進去,那可能會掉到腦的,不是官司輸贏的問題。

李國忠沉眉冷靜道:“你慌什麽,咱們就是受雇打官司,是他們提供的證據,與咱們無關。”

說著,他又輕輕拍了一下冷汗直冒的李磊,“振作起來,你越是如此,人家越會認為這咱們心虛,如今咱們就只有一條路,盡力維護他們,或許能夠因禍得福,若就此罷手,到時兩邊不靠岸,會死得更慘。”

費明等人是紛紛點頭。

李磊偏頭看著李國忠,“但……但這沒法打了。”

李國忠道:“咱們盡力而為。”

李磊深呼吸兩口氣,然後點點頭,幾人立刻又討論起來。

這個變數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故此得重新商量對策。

……

私語間,杜紹京邁著那不聽使喚的雙腿,上得堂來,哪裏還有昨日那般囂張跋扈,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

“小小小……小人見……見……!”

“算了!”

呂公著一揮手,然後指向被告席。

就這幾步路,杜紹京愣是走出趕赴刑場的感覺。

艱難地來到樹下,坐了下去,但也如坐針氈。

張斐站起身來,看著杜紹京,微笑道:“員外千萬不慌張,要冷靜地回答每一個問題,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杜紹京木訥地點點頭。

“我反對。”

李磊突然站起身來,道:“對方這話暗藏威脅之意。”

張斐忙道:“我收回方才的話。”

杜紹京猛地看向李磊,突然想起,對呀,我也有珥筆保駕護航。

不禁稍稍放下心來。

張斐看了看早就準備好的文案,又向杜紹京提問道:“杜員外,昨日我們提到你名下一百二十頃田地中,有四十頃是白契土地,而在剩余的八十頃田地中,目前所查,就只有十三頃田地是繳稅的,剩余六十七頃,沒有任何繳稅記錄,不知員外作何解釋?”

杜紹京心虛地瞧了眼張斐,又看向李國忠他們,只見李國忠等人全部低下頭。

這事你就別看我們,你自己看著辦吧。

杜紹京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我……我不解釋。”

“不解釋?”

張斐問道。

杜紹京道:“我……我承認我沒有繳稅。”

呂公著不聲不響地翻了翻那本五年前的賬目,上面有著杜紹京的交稅記錄。

但杜紹京也不傻,偷稅漏稅罪名再大,也大不過偷改官府賬簿的罪名大。

他只能承認。

而且他不拿稅鈔出來,也就沒法拿賬簿來告他,畢竟賬簿是官員寫得,不是他們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