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實力之爭

要說會玩,還得看王安石。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王安石這麽做,肯定是針對白契補稅一事。

他們借佃農刁難你王安石。

你王安石就拿此事去整他們。

平時也沒看你去查。

這令文彥博等人非常無語,拿著治國去鬥氣,不尋思著如何解決這問題,反而令問題變得復雜化。

趙頊帶著一絲疑惑地望著趙抃等人。

你們連事情都未有弄明白,就上奏彈劾……

弄得咱們好像挺不專業似得。

趙抃拱手道:“這是臣的過失,臣事先未查明白,臣願受罰。”

大丈夫,有錯就得認。

趙頊忙安慰道:“卿言重了,有誤會,說清楚就行,卿莫要在意。”

之前沉默的司馬光突然看向王安石,道:“王介甫,你身為參知政事,若知有人偷稅漏稅,何不直接下令調查,為何要去開封府告狀,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禦史林旦立刻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朝廷自有規章制度在,政事堂乃是宰執之司,願在開封府之上,你這麽做的話,只會令政令法令不明。”

王安石看向林旦,笑道:“林禦史說對,政令法令不明,自是不可取也。敢問林禦史,你認為偷稅漏稅,是事關政令,還是法令?”

林旦稍稍遲疑了下,道:“雖事關法令,但你目的卻是借法行令,你不過就是借此狀,逼迫那些地主佃農補稅罷了。”

“就算是,我以為也無可厚非。”

王安石道:“不法法,則事毋常;法不法,則令不行。之前政令之所以不通,就是在於此事關乎律法,但是我們卻在此以仁德爭辯,如何爭得明白。”

說到這裏,他看向文彥博,“文公之前認為,補稅一事,不能一刀斷之,應該考慮實際情況,否則的話,將會引發民怨。

這我也認同,但如果我們下達政令,免除那些佃農的稅收,那又置法令於何地?是不是說,我們可以隨便更改律法?有法而不循法,法雖善與無法等,治國無其法則亂也。”

文彥博立刻反駁道:“律法不外乎人情,守法而不變則衰也。”

“法變,而非是以令屈法。”

王安石沉眉道:“偷稅漏稅乃屬違法之事,就算律法不外乎人情,但也要循法而行。這便是我訴諸開封府的原因。

諸位若覺不妥,可令開封府判決他們無須補稅,但也必須要給出合法的解釋,亦或者請求陛下以赦釋法。但決不能說由我們幾人商定,此法有沒有用,合則用,不合則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如此,國家必亂。”

他這一番說辭,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對面是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看向趙頊。

這真的沒得辯。

王安石說得非常清楚,你可以用政令的方式判開封府判他們免稅,但必須要給出解釋,亦可讓皇帝釋法,這才是朝廷規章制度。

不能說大家用同情來釋法。

這豈不是亂套了。

文彥博、司馬光也沒法反駁這一點,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最終都是皇帝用赦令釋法,要麽以仁義的名義開恩赦免。

這球又拋給了趙頊。

趙頊很是糾結,左看看,右看看,道:“此案究竟是怎麽回事,朕也尚未清楚,且看開封府審理之後,若確有冤情,或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再議赦否。”

趙抃、文彥博等人都拱手道:“陛下聖明。”

神宗這話,算是不偏不倚,也沒說非得要這稅,若有特殊情況,可赦之,但也得先審理,若不敢審理,這裏面鐵定就有貓膩。

又能說服了誰。

林旦突然道:“可是陛下,王大學士所狀與白契補稅無關。”

王安石道:“這只是為了避免違反朝廷政令,這一百零八人都曾持白契漏稅,到時自會一並審理,該罰則罰,該免則免。”

他也不藏著,我就是找個理由,針對的還是這事。

趙頊稍稍點頭。

林旦郁悶死了。

早知道,就還不如直接就補稅打官司,這裏面會扯出多少事來。

司馬光突然站出來,道:“陛下,若開此例,今後審查偷稅漏稅,恐都需司法決斷。”

言下之意,今後朝廷也就不能以政令的形式,去判決別人是否偷稅漏稅,必須得以爭訟的方式。

其實就是告誡趙頊,你得考慮以後,這麽做會令治國變得更加復雜,咱大宋已經夠復雜了。

不等趙頊開口,王安石就道:“你不是正在司法改革嗎?”

趙頊立刻點點頭,微笑地看著司馬光,“卿也需要將此事考慮進去。”

司馬光神情一斂,不接這話。

趙頊也沒給他臉色看。

宋朝君臣就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