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光景馳西流

這時候被鄧子墨一說, 蘭奕歡也醒過神來了:“兵權啊……嗯,現在有兩個差事可以想一想。一個是去京郊剿匪,一個是去西北戍邊, 都有機會帶兵掌權。”

他思量片刻又道:“相比之下, 西北苦寒路遠,一去至少離京三年, 也不好掌控局勢, 當年京郊是首選, 但聽說, 父皇已經派了太子去了, 不大可能帶我。”

鄧子墨點了點頭, 沉思道:“太子既然要去,副手肯定也會提拔自己的親信,殿下你不是跟他一邊的人,確實沒什麽機會。不過……事總有意外, 沒有意外也可以制造意外……”

蘭奕歡微微揚起眉梢。

鄧子墨道:“說不定太子出去這一趟, 倒是我們的好機會——”

他還沒說完,蘭奕歡已道:“不行。”

鄧子墨道:“殿下不敢冒險?”

蘭奕歡說:“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我如今做的這些, 都是為了證明自己, 但如果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又能證明什麽呢?證明我很卑鄙?”

鄧子墨不禁嘆了口氣:“殿下, 權術可不能這樣算。您要知道, 之前那麽多的人, 每一個都不是喜歡卑鄙的。”

蘭奕歡道:“那只是前人的經驗之談, 但我想走出我的路。”

鄧子墨笑著搖了搖頭:“總有一天,您會變的。”

兩人沒有達成共識, 於是這段談話無疾而終。

鄧子墨出宮,蘭奕歡一個人沿著花園裏的小徑慢慢走。

當時的他,只是在想著跟好友之間這場小小的爭執,帶著畏懼、不安還有憧憬,盤算自己未來的路。

而如今的蘭奕歡再回想起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卻在疑惑——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

突然之間,蘭奕歡的目光無意中一掃,卻在草木的縫隙間,捕捉到了一片衣角。

當時他徑直走了過去,而今生蘭奕歡卻已經和太子無比熟悉,此時在夢裏一眼就看了出來,那片衣角,屬於蘭奕臻。

他恍然而悟。

——原來上一世,他與鄧子墨說話的時候,蘭奕臻就在一邊的樹林中。

這個距離,他們的對話,蘭奕臻肯定能聽見的。

蘭奕歡心中一震,夢突然就醒了。

他坐起身來,看了看外面,已經是第二日的天亮了。

他捶捶腦袋,想起剛才的夢,一股近乎荒謬的不真實感翻湧而上。

鄧子墨和他說的那番話,蘭奕臻竟然聽見了,這真是不可思議。

誠然蘭奕歡足夠正派,也足夠警覺,沒有讓鄧子墨將話說完,並且及時否決了他的提議,可是他們兩人間的那寥寥數語,也已經足夠體現出來,鄧子墨有以太子為敵的意思,而他,也有想掌兵權之心啊!

任何一位儲君都是容不下這樣的威脅的,更何況像蘭奕臻這種自幼掌權之人,必然有著極強的控制欲。

所以他聽了這些話,竟然能夠無動於衷,什麽也不做?

不,他做了。

蘭奕歡想了起來,後來蘭奕臻主動向皇上舉薦了自己,跟著他一起前往京郊剿匪。

這個人……這個人怎麽……

蘭奕歡這個時候酒已經醒了,昨天他幹的那些蠢事,也顛三倒四,零零碎碎地記起來一些。

印象最深的兩幕,一個是他要死要活地踹著蘭奕臻讓他給自己揉腳,另一個就是他跟蘭奕臻在那念叨了半天的鄧子墨,而蘭奕臻似乎有些不高興。

鄧子墨……還有那個夢……

蘭奕歡突然覺得,自己在床上怎麽也躺不住了。

他一下掀開被子跳下了床,隨手抓過外衣披上肩頭,趿拉上靴子,匆匆推開寢殿的門走了出去。

這邊剛邁出門,正要往前走,忽聽旁邊一個聲音淡淡說道:“又不好好穿衣服,急著見誰去?”

蘭奕歡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卻見是蘭奕臻坐在外殿的桌邊,一手還拿著筆,正轉過頭來看他。

蘭奕歡道:“二哥?你昨晚沒走啊?”

蘭奕臻道:“放心不下某只小醉貓,就在這住了一晚。怎麽,我待不得?”

蘭奕歡對他的陰陽怪氣完全免疫,轉眼看見了小榻上的被褥,更是奇怪:“不是,那你幹嘛不和我一起在裏面睡啊?這小榻睡著不嫌窄嗎?”

蘭奕臻一時卡住。

昨天那百般心緒,甚至連蘭奕臻自己都沒有特別弄清楚,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這個傻弟弟解釋。

那時他滿心的慌亂無措,嫉妒怨惱,想守著這人,又不敢靠得太近,想痛快離去,又怎麽也放不下舍不得,這樣的情緒,怎麽能跟自己的親弟弟說得出口?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蘭奕臻只能說:“你喝了那麽多的酒,我可怕你睡覺的時候打醉拳,把我從床上給踹下去。”

蘭奕歡有點疑惑:“真的?”

他覺得他從小到大,睡覺還都挺老實的,雖然喝了點酒,也不至於就踹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