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駐花枝滿

總而言之, 這次的妖僧事件算是告一段落。

因為此事說出去實在不算光彩,皇上並不願擴大牽連面,也未曾因此降罪給齊貴妃和五皇子, 但齊延這回卻很難逃過一劫了。

他最終定下來的罪名是欺君罔上, 謀害皇子,乃是無可寬恕的大罪。

為了這件事, 齊家緊急湊了大量金銀, 齊貴妃也私下援助了一部分, 找遍了跟他們平時關系較為緊密的好友, 希望好歹能救齊延一條性命。

可是這樣的罪責, 卻無人敢去懇求正在氣頭上的皇上, 或者一向冷峻的太子網開一面。

最後經過多方努力,能做到的也只有把各種審問的流程都拖慢了一些,延後齊延被定罪和行刑的時間。

可越是如此,齊延和敬聞就越得一直在牢裏住著, 等待那柄隨時都有可能落下的刀。

天牢條件惡劣, 獄卒又時常打罵,他們受到的折磨反而更多了。

就在這樣的拉扯當中,不知不覺, 年關將近。

這是蘭奕歡第一次在東宮過年。

本來, 他的心裏還有點好奇和期待, 以為能過出點不一樣的新鮮勁來, 結果蘭奕歡卻發現, 堂堂太子的新年, 過得竟然比他在齊貴妃那裏的時候還要冷清。

跟著齊貴妃的時候, 蘭奕歡雖然不受偏愛,但也不至於被虐待, 逢年過節的這些日子,臨華宮慶祝的時候也都是有他的份的。

每年這樣的日子,身邊不光有齊貴妃和五皇子,齊塒也經常會被接進宮來,有的時候還有其他宮中一些跟齊貴妃交好的嬪妃來串門打馬吊。

他不見得在身邊的每個人都喜歡,可過年的時候大家身上總是都帶著幾分喜氣,在一起說說話,甚至吵吵鬧鬧,都能圖個熱鬧勁。

如今蘭奕歡卻發現,東宮的氣氛全然不同。

今年皇上的精神頭一直不大好,又因為發生了那麽一件國師當眾被揭穿的醜聞,所以早早就聲稱身體不適,取消了慶典。

故而,太子在大年二十九的時候代表皇室宴請群臣,又當場賞賜了節禮和紅封,也就算是慶祝過了。

宴席結束之後,蘭奕臻晚上回了東宮,看著蹦蹦噠噠準備過節的小孩,就詢問蘭奕歡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他吩咐小廚房提前準備出來。

蘭奕歡聽他這個語氣,還傻乎乎地以為東宮要舉辦一場大宴,有些興奮,問蘭奕臻第二天會有多少人一起過年。

蘭奕臻被他問得愣了愣,道:“就咱們兩個啊。可能會有一些人過來請安,請過安就走了。”

蘭奕歡一怔,說道:“就咱們兩個?那皇後娘娘呢?”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太子的外祖父,舅舅舅母,還有表兄弟都在京城,這個時候也可以進宮探望的。

蘭奕臻漫不經心地說:“她不喜歡吵鬧,每年我也只是早上過去拜個年就回來了。不過拜年的時辰太早,明早你睡就行,我自己去,回來我陪你過年吃飯。”

蘭奕歡道:“那……原來我不在的時候,難道你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嗎?”

蘭奕臻道:“嗯,我也喜歡清靜。”

可就算是再喜歡清靜的人,在過年那種處處熱鬧的氛圍之下,一個人獨處,恐怕心裏也沒那麽舒服,這一點,蘭奕歡自己在登基之後也頗有感觸。

他只是沒想到,蘭奕臻是從小到大一直這樣過的。

他這個二哥,少年監國,位高權重,可明明花團錦簇,烈火烹油,卻總是孑然一身,也經常是人們背後奇怪議論的對象。

一直到蘭奕臻三十三歲那年,蘭奕歡去世,他都沒見蘭奕臻娶親生子,最後能夠有個伴,有個家。

那時候,蘭奕歡坐在他高高的龍椅上,時而瞧見蘭奕臻獨自來去,像是懷揣著無盡的心事。

蘭奕歡有好幾次生出沖動,也很想問問他,會不會覺得孤單寂寞,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這大概是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態,覺得兩人算是寂寞的同類。

可是每次話到嘴邊,蘭奕歡再想了想,他們兩個本來也沒到能問這種問題的關系,萬一人家就是為了怕他猜忌才這樣做,問出來豈不是誰都尷尬?

所以想著想著,也就做罷了。

對了,說到這裏,蘭奕歡記起一件事,他臨死前還好心做媒來著,想撮合蘭奕臻和那位對他傾慕已久的李小姐,結果蘭奕臻不光不領情,還莫名其妙生氣了。

想起他當時兇巴巴的樣子,蘭奕歡皺了皺鼻子。

而在他回想舊事的時候,蘭奕臻那邊也轉悠著自己的心思。

方才他說話的時候故意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這麽冷冷清清過年不過是一件尋常事,就是防著蘭奕歡覺得在東宮過年不好玩沒意思,鬧騰起來。

蘭奕臻這樣事先表明出自己的態度,打算把小孩給震懾住,就不會再提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