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的聲音不大, 但一開口就將奚昭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她道:“既然先前不知道,又道什麽歉?”

元闕洲溫溫柔柔地應了聲好。

橫在他倆中間的太崖也跟著瞥他一眼,眼中瞧不出情緒如何。

元闕洲迎上他的打量, 卻沒說話, 僅以眼神問詢何意。

太崖仍維持著擡簾的姿勢, 說:“元寨主體弱, 寒風不止, 不如進去再說。”

三人進門時,藺岐始終望著奚昭, 視線未曾向旁邊的太崖偏移半分, 仿佛不認識他一樣。

太崖也僅是在落座時看了他一眼, 隨後便瞧見了他頸上的咬痕。

他頓了瞬, 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元闕洲道:“前些天總是陰雨綿綿, 這幾日難得放晴。聽聞赤烏少有雨天, 不知真假?”

他分外自然地與藺岐挑起話茬, 仿佛剛才根本沒看見他倚跪在床邊似的。

藺岐也只當沒有此事, 淡聲道:“正因四季炎熱,少有貪涼的妖族去往赤烏。”

“熱過頭了也不是什麽好住處。”太崖忽道,“譬如這人, 說話行事也同有過猶不及的道理。”

藺岐知他是在諷他適才之舉,並不搭聲。

反倒是元闕洲忽問:“太崖郎君也去過赤烏?”

“住過一段時日罷了。”

元闕洲眼底壓進幾分艷羨:“說來慚愧, 我住在這伏辰山中,還未曾離開過。不知外面是何模樣, 更沒見過什麽綺麗光景。”

“這還不簡單?”一直在悶頭喝茶的奚昭突然說, “哪日去玩兩天不就行了, 咱倆一起去,我也還沒去過什麽地方呢。”

元闕洲眉眼帶笑, 又應好。

太崖乜他一眼:“赤烏邊界紛爭不斷,並不太平。若要出行,還是有個熟悉的人引路為好。”

元闕洲聽出他話中別意,卻道:“想來應比這寨中太平許多。”

這話算作婉拒,太崖話鋒一轉:“說起來,在寨中住了半月有余,不見元寨主與何人來往過。便是這主寨中人,也沒打過什麽交道。”

見他倆又說起難懂的怪話,奚昭索性不聽了。

余光瞥見左旁的藺岐正一言不發地盯著茶水,她忽垂下手,戳了兩下他的腰側。

概是落在分外敏感的地方,藺岐稍顫,隨後微側過頭,看她。

奚昭右手撐臉,藏在桌下的左手合攏又張開。

藺岐默不作聲地垂下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他握得並不緊,奚昭稍蜷了手,指腹便搭在了他的掌心處。

不過輕輕摩挲兩下,他便將手握得更緊,制住了她的動作。

奚昭回握住,晃了兩陣,忽說:“能不能幫我拿一下茶壺?”

藺岐擡眸,看見茶壺在桌子的另一端。

他若是就這麽伸過左手,也能拿得著。但袖子寬大,必然會沾著桌上茶水。可右手被她握著,又沒法起身。

另兩人還在一言一語,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又見她無意松手,由是他以左手推過面前茶杯:“杯中茶尚未飲過。”

“可這不是你的茶水麽?”奚昭道,“而且我是想添些熱水,你這杯裏的早冷了。”

話落,原還在攀談的兩人忽同時看過來。

藺岐面色微紅:“我……”

就在這時,忽有道妖氣盤旋著繞進他二人的掌心。那妖氣使了巧勁兒,沒怎麽用力就分開了他倆的手。

他微怔。

是誰?

奚昭只當是他自個兒松開的,也沒再逗他的意思。

而在旁的太崖已取過茶壺,替她注滿茶水。

元闕洲恰時岔開話題,問道:“方才忘了過問,不知藺公子緣何來找昭昭?她是我寨中人,若有何事,但說無妨。”

“不過尋常小事。”藺岐面色淡淡,不欲多說。

“那便好。”元闕洲輕笑,又看向奚昭,“我來是為赴宴的事。方才有妖侍遞信,說是開宴在即。”

想起昨晚在大寨主影中碰見的那人,奚昭點頭。飲了口茶水,便起身說走。

出門時,藺岐並未急著走動。他垂下眸,掃了眼右手掌心。

卻見掌心處劃了道細細血痕,正緩慢往外滲血。

應是被剛剛那道妖氣所傷。

他又擡了頭,視線在身前的二人間緩緩遊移兩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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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上回不同,這次擺宴的場地明顯小了許多。

大寨主居主位,藺岐在右,再往下皆是些大寨主看重的手下。太史越和元闕洲則在左,入宴時,奚昭有意看了眼太史越。

和上回一樣,他身旁跟了兩個妖侍,左右侍奉著。而他也仍是一臉倦色,眼下浮著淡淡的青黑。

昨天在那影子裏,他既沒聽見她說話,也沒看見她的臉,理應認不出她才對。

但就在她落座時,他忽移過視線,看向她。

奚昭心緊,忽又想到太崖就在旁邊,登時放下心。

要他真是那野道士,那他八成是在看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