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朦朧月影下, 太崖雙手攏袖,視線落在蜷躺在草叢裏的人上,再移向奚昭。

“第二回 了。”他眼梢挑笑, “這月二公子是常往肚裏灌酒不成, 走何處都要倒上睡一回?”

“不知怎的就昏了, 也叫不醒。”奚昭扯了根草, 去掃月郤的臉。

從眼睛到面頰, 再掃至唇角。

但他就跟昏死過去似的,怎麽弄都沒反應, 連眼睫都不見眨動。

方才她實在叫不醒他, 便用玉簡給太崖遞了信。

等太崖過來的小半時辰裏, 他動都沒動過一下。

太崖往他額心處送了縷妖氣, 半晌後收回。

“沒什麽大礙, 勞神過度罷了, 歇息幾天便好。”他指腹稍撚, 那點妖氣散得幹凈, 嘴上打趣,“待他醒了,只怕要將見遠忘得幹凈, 改喚我一聲兄長。”

奚昭問:“現下要如何,背他回去嗎?”

“你打算帶他回伏辰寨?”太崖緩聲道, “你應知曉月二公子的脾性,他若見了你, 便輕易擺脫不得。待的時間久了, 難免有被見遠發現的風險。”

“總不能一直這樣擔驚受怕下去。”奚昭戳了下月郤那冷冰冰的臉, “況且他要是說出去了,自有讓他這輩子都再找不見我的法子。”

“好。”太崖卻沒有拉他起來的意思, “先送你。”

奚昭稍怔:“丟他一人在這兒?”

“是在擔心他?”太崖輕笑,“這林子裏惡妖雖多,但能察覺到他修為的妖,斷不敢靠近——走罷,實在不行,施個結界便是了。”

奚昭:“……”

合著他一開始還沒打算布下結界嗎?

她想了想:“你帶著他吧,我有瞬移符。一起走,也省得多跑一趟。”

太崖略一頷首,拎著月郤的後衣領,作勢要將他提起來。

“等會兒。”奚昭取出匕首,利索割斷被月郤緊攥在手裏的袍角,“好了。”

太崖的視線落在那團布料上,須臾又收回,隨後輕松拎起月郤。

“月小郎君輕了不少。”丟下這句揶揄後,等奚昭用了瞬移符,他這才帶著人回了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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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辰寨。

奚昭開了院門,讓太崖把月郤帶去了緋潛原來的住處。

把人放在床上後,太崖順勢將指腹壓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指腹稍送出一道妖氣,便逼得他松開了手。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團割斷的布料收入袖中,隨後起身。

“我去拿些藥——你使了易容術?”

方才在野林裏沒什麽光,他僅聽見她的聲音。至於臉,則只看著些模糊輪廓罷了。

眼下他才發現,她的五官稍有變化。每一處變化都不大,但與原來已是大不一樣。

聽他提起這茬,奚昭才反應過來。

“自學的。”奚昭兩手捧著臉,以免他看得太清楚,“你要好奇,我也可以幫你改一改容貌——不過得受些折磨。”

“折磨?”

奚昭煞有介事道:“得往手上灌注靈力,再朝臉上幾處穴位落拳。輕了不行,太重也不行,打個百十來下便好了——你要試試嗎?現在就行。”

太崖耐心聽她說著,狹長眼裏漸浮笑意。

“這般奇特的靈術麽?”他道,“若手癢了想打人,何不直說。”

奚昭拉開門:“出去吧你。”

太崖低笑出聲。

錯身之際,他忽頓了步,移過眼神。

“這易容術法似有些熟悉。”他忽道。

“是麽?”奚昭偏過頭望向銅鏡,“我照書上學的。”

“這樣麽……”太崖移回視線,“能教得你拿拳頭易容,那書確然刁鉆。”

他走後,奚昭拖了把椅子在床邊坐著。

本想看看能不能叫醒月郤,結果剛挨近,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眼睛還沒睜開,頭便貼了上來——他側蜷著身,滾燙的前額緊緊貼著她的手背。

方才蒼白的面頰,這會兒漲出異樣的薄紅。

看著似是發熱了,偏還在不住喃喃。

一會兒喊綏綏,一會兒喚昭昭。

奚昭起先還應他,後來實在懶得搭理,僅偶爾敷衍地“嗯”兩聲。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太崖就回來了。

月郤被他灌了不少靈丹,沒過多久便又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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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月郤恍惚睜眼時,頭還疼得厲害。像被什麽給生生鑿開了,又在裏頭攪動似的,疼得他難以視物。

他撐著床鋪慢吞吞坐起。

因著頭痛,加之這兩月常在四處奔波,住慣了客棧,起先他並沒意識到自己身處一陌生境地。

緩神的間隙裏,有人從外面推門而入。

“你醒了?”奚昭在門口頓了步,“昨夜吃的靈丹太多,太崖說你很可能會頭疼。”

望見那熟悉面容的瞬間,月郤登時陷入了幾乎令他意識錯亂的欣悅中。

但隨之湧來的,便是足以溺死他的失落悵然。